雷霆火炮的轰鸣,如同九天惊雷,不仅炸碎了狄人万骑的嚣张气焰,更炸碎了笼罩在寒川城头的绝望阴云。
硝烟尚未散尽,狄人溃逃的烟尘仍在天边弥漫,寒川城内已爆发出劫后余生的震天欢呼!百姓涌上街头,相拥而泣,兵卒们瘫坐在城头,望着城外狼藉的战场,脸上交织着疲惫、狂喜与难以置信的震撼。
“胜了!我们胜了!”
“二少爷万岁!工坊万岁!”
...
欢呼声浪此起彼伏,直冲云霄。所有人都在寻找那个青衫身影,那个在绝境中力挽狂澜,创造出雷霆神迹的少年!
然而,林牧之却已悄然走下城楼,回到了依旧忙碌的伤兵营。
城外大战虽歇,营内战争仍在继续。伤员的呻吟、酒精的气味、忙碌的身影...一切如故。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二少爷!”一名护工看到林牧之进来,激动得声音发颤,“城外...我们赢了?真的赢了?”
林牧之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营内:“伤员情况如何?”
“重伤者又走了三个...但轻伤者大多稳定了!用了您教的法子,发高热的人少了很多!”护工语速飞快,眼中充满敬佩。
林牧之走到一名正在发高热的伤员榻前。那伤员意识模糊,浑身滚烫。老郎中正在施针,却收效甚微。
林牧之探手试了试额温,又看了看伤口(已有些许红肿化脓迹象),眉头微蹙。缺乏抗生素,对于严重感染,他亦感棘手。
“取高度烈酒来,为他擦拭腋下、脖颈、腹股沟,物理降温。汤药加倍黄连、金银花。”他沉声道。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护工连忙照做。
就在这时,郑知远、苏婉清、皇甫嵩等人也赶到了伤兵营。他们脸上激动未退,看向林牧之的目光,已彻底不同。
“牧之!你...你真是...”郑知远激动得不知如何形容,重重一拍林牧之肩膀,“寒川满城百姓,皆你所救!”
苏婉清美眸含泪,深深一福:“二少爷活命之恩,寒川永世不忘!”
皇甫嵩则神色极为复杂,震撼、敬畏、探究、乃至一丝恐惧交织在一起。他亲眼目睹了那雷霆一击的毁灭性威力,那绝非世间应有之力!他深吸一口气,郑重拱手:“牧之小友...不,林先生!真乃神人也!老夫...服了!”
林牧之面色平静,并无太多喜色:“狄人虽退,然伤亡惨重,必怀恨在心,恐有反复。伤兵营仍需全力运转,救治伤员为首要。”
正说着,那名被物理降温的伤员忽然呻吟一声,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体温似乎略有下降!
“醒了!他醒了!”护工惊喜叫道。
老郎中急忙上前诊脉,面露讶色:“高热竟退了些许!奇哉!二少爷此法,虽看似简单,竟有奇效!”
周围伤兵闻言,看向林牧之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感激与信赖。在他们眼中,这位年轻的二少爷,不仅能造雷霆神器破敌,更能起死回生救人!已是如同神明般的存在!
此事迅速在伤兵营乃至全城传开。
“听说了吗?二少爷用手一摸,用酒一擦,就把快死的人救回来了!”
“何止!那雷霆也是二少爷召来的!”
“二少爷是神仙下凡吧?来救咱们寒川的!”
...
越传越神,林牧之的形象在百姓心中已近乎神话。“神医”之名,不胫而走,与“雷神”、“工圣”等名号混杂在一起,广为流传。
皇甫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波澜万丈。他深知,那雷霆绝非什么仙法,定是某种闻所未闻的恐怖利器!但其威力,已远超常人想象。而林牧之救治伤兵的方法,虽看似朴素,却暗合至理,效果显着。此子...已非“奇才”二字可以形容,其手握的力量与知识,足以撼动天下!
他心中那个念头愈发坚定:此人,必须为殿下所用!若不能...则必须重新评估其危险等级...
......
接下来的几日,寒川城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与紧张的善后之中。
清点战场,狄人遗尸近千,伤者无数,损失惨重,短期内确无力再组织大规模进攻。寒川守军亦伤亡数百,多是第一日血战所致。
伤兵营在林牧之的主持下,高效运转。酒精清创、物理降温、分区隔离、集中用药...一套组合拳下来,伤员死亡率被压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低水平。许多原本必死的重伤员,竟奇迹般挺了过来,逐渐康复。
“神医”之名,愈发坐实。甚至周边遭狄人蹂躏的州县百姓,闻讯后也有不少拖家带口,前来寒川求医问药,都被林牧之安排人手,尽力接纳救治,更赢得了广泛赞誉。
这一日,林牧之正在指导工匠改进一种用于骨折固定的简易夹板,皇甫嵩缓步走了过来。
“林先生。”皇甫嵩的语气比以往更加客气,甚至带上一丝恭敬,“寒川一战,惊动天下。如今狄人暂退,然朝廷...恐不会再无动于衷。”
林牧之手中动作未停:“先生有何指教?”
“先生大才,手握济世之术,更兼护国神兵。然怀璧其罪,古之明训。”皇甫嵩语重心长,“如今先生‘神医’、‘雷神’之名已传扬出去,朝廷诸公,乃至...宫中,定然瞩目。若再似此前般强硬拒绝,恐招致倾轧之祸。”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殿下闻知先生壮举,欣喜万分,愿以国士之礼相待。若先生愿入京,殿下可奏请陛下,特设‘格物院’,由先生执掌,专司军工利器与医道惠民之研发,一应资源,倾力供应。寒川工坊,亦可保留,作为分院。如此,既可展先生抱负,又可保寒川安宁,更可惠及天下,强军富民,岂不三全其美?”
这一次的招揽,条件优厚到了极点,几乎给予了最大的自主权和尊重,更是将林牧之的地位拔高到了“国士”层面。
林牧之沉默片刻,放下手中工具。
“殿下美意,林某心领。”他缓缓道,“然,林某志不在朝堂。寒川乃根基,工坊之心血,皆在于此。入京之事,恕难从命。”
他再次拒绝,但语气不再如以往那般冷硬:“然,北狄为患,乃天下共敌。工坊所出军械医药,若于国有利,林某愿与朝廷交易,价廉物美,优先供给边军。亦可派遣工匠,指导生产,助强军卫国。”
这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可以技术输出和物资支持,但核心自主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皇甫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似乎早有预料。林牧之的松口,已算是一大进展。
“先生高义,老夫佩服。”他叹道,“既如此,老夫便以此回复殿下。然...朝廷那边,恐不会善罢甘休。先生还需早作准备。”
“多谢先生提醒。”林牧之点头。
......
正如皇甫嵩所料,寒川大捷的消息,以及随之而来的“雷霆神迹”与“神医”传闻,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北境,并迅速向京师蔓延。
雍州府衙。
赵通判看着手中的急报,脸色铁青,手指颤抖。
“雷霆...神器?击溃万骑?林牧之...他...他究竟是何方妖孽?!”他又惊又怒,更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彻底得罪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存在。
京师,皇城深处。
一份密报呈送至一位身着蟒袍的威严中年男子案头。他仔细阅罢,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露出惊容。
“寒川县丞庶子?工坊?雷霆破敌?活人无算?”他沉吟良久,指尖轻叩桌面,“传令,详查此子一切!其工坊、其技艺、其人心...朕要知道全部!”
暗流,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涌动。
......
寒川城内,林牧之对远方的风波似有所觉,却无暇他顾。一场新的危机,悄然浮现。
连日大战,大量人口聚集,虽防疫得力,但战后清理不及,城外狄人尸体未能及时妥善处理,加之天气转暖,一种新的疫情苗头开始显现。
数名百姓突发高热,呕吐,身上出现脓疱疹,病情恶化极快,与之前的瘟疫症状截然不同!
老郎中诊视后,面色大变,骇然道:“这...这像是...‘痘疮’(天花)之兆!”
“天花?!”所有闻者,无不色变!
比起之前的瘟疫,天花更为恐怖,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即便痊愈,也会留下满脸麻疤,可谓九死一生!
恐慌,再次席卷寒川!
“痘疮!是痘疮啊!”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
刚刚经历的胜利喜悦,瞬间被更大的恐怖所取代!
郑知远、苏婉清闻讯,亦是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天花,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解的代名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林牧之身上。
“二少爷...神医...您可有法子?”郑知远声音发颤,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林牧之凝视着那名昏迷中、满脸痘疹的病患者,目光沉静如深潭。
天花...他当然知道解法。人痘接种术,甚至更先进的牛痘接种法...但在这个时代,推行接种,无异于一场巨大的冒险。
然而,若不加以控制,天花蔓延,寒川必将十室九空,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他缓缓抬起头,迎着所有绝望而期盼的目光。
“传令全城,严密排查,所有出现发热、皮疹者,立即隔离!”
“另...”他顿了顿,声音坚定,“召集全城郎中,以及...所有未曾出过花的青壮。我有法,或可防治此疫,然...需行险招。”
神医之名既起,便需担起神医之责。
一场对抗天花的战役,即将打响。而这一次,他要挑战的,是真正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