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短暂失重感消失,叶凡脚踏实地,一股带着草木腐朽与奇异花香的气味钻入鼻腔。他抬眼望去,眼前已非冰冷的青铜平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的茂密林海。
这里的树木并非外界的参天巨木,而是一种扭曲、怪异的形态。树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紫色,枝叶虬结,如同挣扎的手臂,遮蔽了大部分天光,使得林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林中寂静得可怕,连一丝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脚下踩着厚厚落叶发出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
“幻心林海……”叶凡心中了然。星路试炼,果然不会仅仅考验肉身与灵力,道心与意志,才是修士能否走得更远的关键。
他并未迟疑,迈步踏入林中。
几乎在进入林海范围的瞬间,周围的景象便开始扭曲、变幻。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涟漪荡开,光线变得迷离,那些扭曲的树木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
第一个幻象,来得迅猛而直接。
眼前的昏暗林道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片他刻骨铭心的【陨神战场】!虚空碎裂,法则哀鸣,混沌源核的力量搅动天地。而在他身前,那张他曾无比信任、倾注了真挚情感的绝美面容——瑶光仙子,正对他露出一个凄美而绝望的笑容。
“无极……对不起……”她声音颤抖,手中的【琉璃净世瓶】却爆发出湮灭仙光,与身后玄冥仙尊那凝聚了毕生功力的【玄冥戮神枪】一同,精准地轰向了他毫无防备的后心!
背叛的痛楚,神格碎裂的绝望,万年修为付诸东流的愤怒……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般,试图钻入叶凡的心神,啃噬他的道心。
然而,叶凡的眼神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这曾经让他坠入深渊的一幕重演。那足以让寻常修士道心崩溃的极致情绪冲击,落在他历经万载孤寂、看透世事变迁、早已淬炼得“坚如磐石”的道心上,却只激起了些许微尘。
“虚妄。”他淡淡吐出两个字,脚步未曾有丝毫停顿,径直向前走去。
那恢宏而惨烈的神战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在他迈步的瞬间,寸寸碎裂,消散无踪。周围依旧是那片昏暗、扭曲的诡异林海。
幻境并未放弃。紧接着,场景再变。
他仿佛回到了江城的云顶别墅,妹妹叶灵儿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一群黑衣蒙面、气息诡异的“神血研究所”成员破门而入,狞笑着抓向无力反抗的灵儿。
“哥……救我……”灵儿虚弱地呼喊,眼中充满了恐惧。
血脉亲情的牵挂,是许多强者都无法完全割舍的执念。
叶凡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他看着灵儿那恐惧的眼神,心中确实泛起一丝涟漪。但那并非沉沦,而是一种冰冷的杀意,是对现实中潜在威胁的警醒。
“幻象终究是幻象,徒具其形。”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时,眼神已恢复古井无波。“真正的威胁,我自会亲手碾碎。”
他再次迈步,眼前的别墅、黑衣人、病弱的灵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接下来,幻象层出不穷,愈发“光怪陆离”。他看到了地球上的朋友遇险,看到了自己修为尽失、沦为凡人受尽欺凌,甚至看到了自己前世冲击更高境界时失败,身死道消的恐怖场景……每一个幻象都直指他内心或深或浅的执念与恐惧。
但叶凡的道心,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超然的清醒,以绝对的理智审视着这一切虚妄。这些幻境,非但未能阻碍他分毫,反而像是在不断擦拭他的道心,让其愈发剔透、坚定。
他甚至能分出一缕神识,观察着这片林海的法则构造,体悟着这幻心大阵的运行机理。
就在他以为这片林海仅此而已时,前方的景象再次变化。这一次,并非具体的场景,而是一片无尽的混沌与黑暗。在那黑暗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散发出一种比瑶光背叛、比自身陨落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恐惧感。一种源于大道本身,源于存在与虚无的终极拷问,隐隐袭来。
叶凡眉头微皱,感觉到这最后的幻象似乎触及到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与他神魂最深处的某些模糊印记产生了共鸣。
但他没有时间去深究。道心运转,将那丝悸动强行压下。
“破!”
他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剑,仿佛能斩断一切虚妄纠缠。周身那股万法不侵的坚定意志勃发,如同无形的领域扩张开来。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周围那光怪陆离、不断试图侵蚀他心神的幻象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眼前的昏暗林海恢复了“正常”的扭曲与寂静,前方不远处,已然出现了林海的边缘,以及透进来的、不同于林内压抑的天光。
他竟是以一种近乎直线的路径,毫不停滞地穿越了这片让无数天才沉沦的幻心林海!
而在他身后,林海的各处,景象则大相径庭。
有的青木宗弟子状若疯魔,对着空气疯狂攻击,口中喊着“叛徒受死”;有的巨岩部落勇士跪地痛哭,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有的风吼部落战士则一脸痴迷,沉溺在权力与美色的幻境之中……他们或哭或笑,或怒或悲,进度彻底停滞,完全迷失在了自己的心魔之中。
唯有少数几人,如那青木宗大弟子,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但眼神中还保持着一丝清明,在以极慢的速度,艰难地向前挪动,与叶凡的“闲庭信步”形成了天壤之别。
叶凡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片沉寂中暗藏无数挣扎的林海,没有丝毫同情,转身便向着林外走去。
他的道心,早已在万载修行与重生磨砺中,百炼成钢。这星路的幻心之考,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略显无聊的清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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