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浸透了江城的天际。华灯初上,这座都市依旧演绎着它惯常的喧嚣与繁华,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然而,在这片璀璨之下,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正随着夜色加深而悄然弥漫。感知敏锐的人,会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气短,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预示着某种未知的巨变。
城中村,那间熟悉的出租屋内,却亮着温暖的灯光。
叶凡盘膝坐在房间中央,并未像往常一样入定修炼。他双眸微阖,体内筑基中期的神元如同静谧的深海,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已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加速流转,调整着自身的状态,将精气神向着最完美的巅峰推进。一丝丝天地间稀薄的灵气被强行汲取,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淬炼着每一寸筋骨血肉。属于无极神王的战斗本能,正在这具年轻的躯壳中悄然苏醒。
良久,他睁开眼,眸中神光内蕴,灿若星辰。他站起身,走到房间的四个角落,并指如刀,以自身神元为墨,在墙壁、地面、天花板不起眼的角落,迅速刻画下数个玄奥而简约的符文。符文成型的瞬间,微不可查的金光一闪而逝,一股无形的、坚韧的防护力场如同透明的蛋壳,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这并非什么高深阵法,只是以他目前修为能布下的、最强的守护禁制,足以抵御化境以下的全力攻击,更能隔绝大部分邪祟之气的侵扰。
这是他能为灵儿留下的,最后一道屏障。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坐在床边,一直安静望着他的叶灵儿。少女的眼中有担忧,有不安,但更多的是信任。
“哥……”她轻声唤道。
叶凡走到她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轻柔:“灵儿,今晚你去林爷爷家住一晚,明天哥去接你。”
叶灵儿咬了咬嘴唇,她知道哥哥要去做什么,那一定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她没有哭闹,也没有追问,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强挤出一个笑容:“嗯!哥,我等你回来。你答应过我的,要看着我考上大学,看着我……”
后面的话,她有些哽咽,没能说下去。
叶凡心中微涩,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哥答应的事,从不食言。”
他带着叶灵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出租屋,融入了夜色。没有惊动任何邻居,如同两道幽灵,穿梭在昏暗的巷道中,很快便来到了林家那辆早已等候在约定地点的黑色轿车前。
林镇南亲自等在车旁,见到叶凡,他深深一躬,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凝重与决绝:“叶先生放心!老朽在此立誓,只要林家还有一人在,定护灵儿小姐周全!除非踏过老朽的尸体,否则绝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以生命为赌注的份量。
叶凡看着这位曾被他随手救下的老人,微微颔首:“有劳。”
他将有些不舍的灵儿送上车,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对着里面用力挥手的妹妹,他也轻轻抬了抬手。车子悄无声息地启动,迅速消失在夜色深处。
送走灵儿,叶凡心中最后一丝牵挂暂时放下。他身形一晃,下一刻,已出现在江城最高建筑——“寰宇金融中心”的天台边缘。
夜风猎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衣袂翻飞。他负手而立,俯瞰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的巨大城市。百米高空,远离了地面的喧嚣,仿佛独立于尘世之外。
他缓缓闭上双眼,筑基中期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毫无保留地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城市的轮廓、街道的车流、建筑物的结构、无数生灵的气息……都以一种超越视觉的方式,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中。
他“看”到了龙组在外围紧张布控的能量反应,如同一个个警惕的哨兵。
他“看”到了北郊方向,那属于南洋邪修的、阴冷污秽的气息如同沼泽中的毒瘴,正在缓缓蠕动、凝聚。
他“看”到了城东某处,一股如山如岳、磅礴刚猛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引动着周遭天地之气的隐隐共鸣,那是李元罡!
整座江城,看似平静的夜幕下,暗流汹涌,杀机四伏!所有的矛盾,所有的力量,都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攫取,向着一个即将爆发的临界点疯狂汇聚!
而叶凡的心,却在这极致的压抑与风暴的中心,变得愈发沉静。他的心境古井无波,仿佛脚下那即将席卷一切的惊涛骇浪,也不过是池塘中泛起的些许涟漪。
就在这时,他怀中那部特制的手机再次震动。是冷锋。
叶凡睁开眼,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那条加密信息,内容依旧是询问他的动向与意图。
他没有读取,也没有回复文字,只是将手机凑到唇边,对着麦克风,以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语调,清晰地吐出四个字:
“明日,斩魔。”
信息发送。随即,他五指微微用力,那部特制的手机瞬间化为齑粉,从指缝间飘散,被夜风卷走,消失无踪。
他不再需要任何联系,也不需要任何旁观者。
明日,唯有战。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那暗流汹涌的夜空深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那注定要以血与火书写结局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