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褪去了那层不祥的血色,重新变得清冷,如水银般静静流淌在静心苑内。
方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冲击,那凝固时空的绝对力量,消散得无影无踪。
然而,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血煞气息,以及天枢宗外围护宗大阵光芒略显黯淡的流转,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一瞬间的真实与恐怖。
谢清泽半跪在银杏树下,单手撑地,剧烈地喘息着。
龙骨上那撕裂般的禁锢感已然消失,但神魂与肉体承受的冲击余波仍在,让他四肢百骸都充斥着酸软与无力。
他抬起头,墨玉般的眸子穿过稀疏的竹影,望向那扇依旧紧闭的主屋门扉。
门内,是他倾尽所有也想守护的神明。
而方才,却是神明再次以绝对的力量,将他从毁灭的边缘轻描淡写地拉回。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涌——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强大力量的敬畏,以及……更深沉的、意识到自身渺小与无力的刺痛。他紧紧攥住了拳,骨节泛白。变强,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至少……不必让师尊次次为他出手。
他挣扎着想站起身,去向师尊请罪——因他的缘故,再次为师尊带来了麻烦。然而,脚步虚浮,一个踉跄险些再次跌倒。
就在这时,主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从内轻轻推开。
月光如水,瞬间流淌入门内,勾勒出门槛后那抹绝世的姿影。
若离倚门而立。
她似乎刚沐浴过,淡蓝色的长发带着湿意,未束未绾,如流瀑般随意披散在身后,几缕发丝黏在弧度优美的颈侧,更衬得那肌肤莹白如玉,在月华下仿佛泛着朦胧的微光。
她依旧穿着素日那袭简单的衣裙,领口微松,露出线条精致的锁骨和一截光滑细腻的香肩。
方才抬手间,衣袖滑落少许,皓腕如雪,腕骨清晰柔美。
她的容颜,在清辉沐浴下,愈发显得不似凡尘所有。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那浅蓝色的眼眸此刻仿佛敛尽了月华星辉,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
她只是那样静静地倚门而立,便已占尽天地间所有的清辉与灵秀,让周遭的月色、竹影、乃至整个夜空,都沦为了她的背景。
谢清泽呼吸一窒,刚刚站稳的身形再次僵住。他几乎是本能地垂下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方才因危机而产生的种种情绪,瞬间被眼前这惊心动魄的美与那夜记忆带来的羞愧感冲刷得七零八落。
耳根不受控制地烧灼起来,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师……师尊。”他的声音干涩低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若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淡无波,仿佛并未察觉他的失态。“调息,稳固境界。”
她的声音清冷,如同玉磬轻敲,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外力已除,余波需自渡。”
她没有询问他是否受伤,没有安抚他的惊魂未定,只是点明了他此刻最应该做的事。
“……是。”谢清泽低低应了一声,不敢抬头,依言重新盘膝坐下,努力收敛心神,引导体内躁动的灵力和龙气。
只是那闭上的眼帘下,睫毛依旧在不安地颤动,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绝色容颜与那夜看到的伤痕交错浮现,让他的气息久久难以彻底平复。
若离并未在意他内心的波澜,她抬眸,视线越过庭院,望向遥远的天枢宗外围。
她的神识早已感知到,那里的骚动正在曲知微和鸾砚的镇压下迅速平息。
玄月皇朝与御兽山精心策划的这场突袭,在她绝对的力量面前,成了一个不堪一击的笑话。
她收回目光,转身,重新掩上了房门。
自始至终,未曾多看那枚或许在袖中依旧残留一丝温热的玉佩一眼。
门内重归寂静,门外月华满地。
少年在树下,心潮起伏,前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