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后,玉清珩虽愈发忙碌,但每日总会抽出时间,雷打不动地回听竹小筑一趟。
有时是清晨带来沾着露水的灵果,有时是深夜携着一身疲惫与风尘,却仍不忘检查她院外的阵法。
他将联盟共享的、可能对她有用的信息默默带来,或是与她分享一些修炼上的心得。
他的澄心剑意源于守护,生机盎然,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那温和的剑意如春雨般浸润着若离的经脉,对压制“缠魂丝”的毒性竟有奇效,连带着她亏损的本源也恢复得更快了些。
若离依旧话少,对他的守护坦然受之,却也从无逾矩。
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夜,若离屏退左右,在房中布下层层禁制,甚至动用了星辰晶体的力量扭曲了周围小范围的空间,确保万无一失。
她将三块黑色碎片置于身前,呈三角排列。
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精纯星辰之力的殷红血珠,悬浮于三角中心。
随着她口中念诵起古老而晦涩的音节——这是她近日结合星辰晶体感悟与那些古籍残篇,自行推演出的某种牵引仪式——血珠骤然亮起,散发出与碎片同源的幽光。
三块碎片同时震颤起来,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纹路逐一亮起,如同被点亮的星河。
一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磅礴、精纯的星辰之力,混合着某种苍茫古老的时空道韵,自碎片中汹涌而出,化作三道凝实的星辉光柱,汇入中央的血珠。
血珠瞬间膨胀,化作一个拳头大小、不断旋转的星云漩涡。
庞大的能量如同决堤洪流,顺着若离与之相连的神识,悍然冲入她的四肢百骸!
“唔……”
即便以若离的意志,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这力量太过霸道,远超她金丹期经脉所能承受的极限。
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丹田内的金丹疯狂旋转,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但她眼神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决绝。
她强行引导着这股狂暴的能量,将其散入血肉、骨骼、脏腑,乃至神魂最细微之处!
这是极其凶险的淬体之法,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
但她没有选择。“缠魂丝”如附骨之疽,常规修炼进境缓慢,而外界的威胁却与日俱增。
她必须行险,以最快的速度夯实根基,提升这具身体的承受上限,为日后吸收更多星辰晶体力量,乃至冲击更高境界做准备。
星辉之力所过之处,经脉在破碎与重塑间循环,杂质被灼烧殆尽,骨骼染上点点星芒,变得更加坚韧,连那沉寂的“缠魂丝”毒素,似乎都被这股至纯至阳的星辰力量暂时压制了下去。
痛苦如同凌迟,但她眉宇间唯有漠然。
汗水浸透素衣,顺着雪发滴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全力运转着自行推演出的、契合星辰晶体的无名功法。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能量洪流终于渐渐平息。
星云漩涡缩小,重新化为那滴血珠,只是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其内仿佛蕴含了一片微缩的星空,缓缓落回若离指尖,融入体内。
她缓缓睁开眼,周身气息内敛,却给人一种脱胎换骨之感。
肌肤莹润,隐有宝光流动,原本因毒素和伤势而略显虚浮的根基,变得异常扎实。
修为虽未突破,仍停留在金丹中期,但体内蕴藏的力量,却比之前强横了数倍不止。对周围空间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心念微动,便能引动一丝微弱的时空涟漪。
她抬手,指尖一缕星辉跳跃,带着毁灭与新生的气息。
这次冒险,值得。
撤去禁制,窗外已是天光微熹。
她推开窗,清晨湿润的空气涌入,带着竹叶的清香。
几乎是同时,院门被轻轻推开,玉清珩的身影出现在晨曦中。
他今日似乎来得格外早,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当他目光落在若离身上时,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与讶异。
眼前的女子,明明容貌未变,覆眼的绫带依旧,但周身气质却愈发空灵剔透,仿佛洗尽铅华,与这天地自然更为契合。
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她体内那股潜藏的力量,变得更加深邃难测。
“阿离,”
他快步上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可是突破了?”
“未曾。”若离淡淡道,接过他递来的食盒,“只是略有精进。”
玉清珩仔细感知了一下,确认她气息平稳,无任何根基不稳或走火入魔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温声道:“那就好。这是药王谷送来的‘百花凝露羹’,最是温和滋补,你尝尝。”
他将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晶莹剔透、散发着沁人心脾花香的羹汤。
若离坐下,拿起玉勺,小口品尝起来。
动作优雅,神情平静,仿佛昨夜那场凶险万分的淬体从未发生。
玉清珩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安静用餐的模样,心中柔软。
他知道她身上秘密众多,方才那明显是经历了某种剧烈能量冲刷后的状态,绝不止“略有精进”那么简单。
但她不愿说,他便不问。
只要她安好,便足矣。
“今日联盟需商议应对疯王收集地脉核心之事,我需早些过去。”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你……一切小心。”
“嗯。”若离应了一声。
玉清珩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若离放下玉勺,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过,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带着星辉痕迹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