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养母气鼎,吞吐太阴清辉,偶尔品鉴已睢四人费尽心思呈上的、力求贴近她那近乎虚无的完美标准的冰系灵膳。
殿外的风雪、暗处的窥探、乃至那几个心思各异的倾慕者,于若离而言,不过是寂静画卷上微不足道的点缀,激不起心湖半分涟漪。
容澈依旧在炽阳居里捣鼓他那些时灵时不灵的“发明”,虽因上次若离一句“自己去膳坊问”而得以偶尔出入膳坊外围,但做出的点心大多依旧难以入口,全凭着一腔炽热和打不垮的韧性在坚持。
已睢四人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无声执行着一切指令,并持续搜集着可能对殿下有用的奇物信息。
这一日,昭云殿外围的守护大阵,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纯净温和的波动。
那波动并非强行冲击,更像是一种带着特定血脉印记的、小心翼翼的叩问。
值守的冰灵卫瞬间警觉,道道冰寒凌厉的目光投向阵外。
风雪弥漫处,一架由四只通体雪白、翅翼点缀着粉色花瓣的灵蝶牵引的精致小花辇,正艰难地穿透北境的凛冽寒风,缓缓靠近。
花辇周围环绕着一层柔和的、充满生机的淡粉色光晕,与昭云殿的极致冰寒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未被立刻排斥摧毁。
“来者止步!此乃殿下行宫,擅闯者……”冰灵卫首领冰冷的声音透过风雪传出。
花辇的帘子被一只白皙小巧的手掀开,露出一张娇俏明媚、带着几分怯生生却又难掩兴奋的脸庞。
那少女约莫人类十二三岁的模样,梳着双鬟望仙髻,缀着细碎的晶石花钿,眼眸是清澈的嫩绿色,如同初春最先冒出的新芽,充满了勃勃生机与不谙世事的天真。
“我、我不是擅闯!”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带着一丝被寒风冻到的微颤,连忙举起手中一枚缠绕着翠绿藤蔓与冰晶雪花的令牌。
“我是芷清,花界小公主!我是来找我姐姐若离的!这是父皇给我的通行令!”
“芷清公主?”冰灵卫首领显然知晓这个身份,冰冷的语气稍缓,但依旧保持着绝对的警惕。
他仔细查验了那枚令牌,其上确实蕴含着花界帝君的浩瀚气息以及一丝与殿下同源的清冷花息。
“请公主稍候,容我等通传殿下。”首领示意手下维持阵法,自身化作一道流光驶入殿内。
寂雪宫中,若离正将一缕提炼至极精纯的太阴清辉打入万物母气鼎的一处核心裂纹中。
听得冰灵卫首领的禀报,她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一动。
芷清?她那个极少被允许离开花界的妹妹?她怎么会来此?
对于这个妹妹,若离并无太多感觉。
于她而言,淡薄如水。
芷清的活泼、娇憨、受尽宠爱,与她万古冰心的寂寥道路截然相反,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但,花帝既然肯放行,并赐下令牌,她亦无理由将之拒之门外。
“带她进来。”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是。”
不多时,那架小花辇在冰灵卫的“护送”下,无声滑入昭云殿广场。
芷清跳下花辇,立刻被眼前纯粹由万年玄冰构筑、流淌着极致太阴清辉的宏伟宫殿群所震撼,小嘴微微张着,嫩绿色的眼眸里满是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缩。
这里的寒冷,与花界的温暖芬芳截然不同,是一种能冻结灵魂本源的冷。
她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运转体内灵力抵御寒意。
“姐姐的宫殿……好厉害,也好冷啊……”她小声嘟囔着,好奇地东张西望。
当被引到寂雪宫主殿,看到高坐于冰榻之上、周身流淌着仿佛能冰封时空的寒意、容颜完美却淡漠得不似生人的若离时,芷清那点兴奋和好奇瞬间被巨大的压迫感所取代,变得拘谨起来。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花界皇族的礼节,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芷、芷清,见过姐姐。”
若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扫描一件物品
“何事?”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姐妹重逢的温情。
芷清似乎早已习惯姐姐的冷漠,稍稍放松了些,脸上重新露出娇憨的笑容:“我想姐姐了嘛!求了父皇好久好久,他才同意让我出来一趟的!姐姐,你这里好大好漂亮,就是太冷了……”她说着又忍不住搓了搓手。
若离并未回应她的感慨,只是对已睢淡淡道:“带她去暖阁,安置。”
“是。”已睢躬身,走向芷清,“公主殿下,请随我来。”
芷清虽然有点失望于姐姐的冷淡,但能见到姐姐已经很开心了,而且她对这冰冷的昭云殿也充满了好奇,立刻乖乖点头,跟着已睢走了,临走前还偷偷回头看了眼若离,眼神里满是孺慕和一点点怯意。
寂雪宫再次恢复寂静。
若离的注意力早已重新回到母气鼎上,芷清的到来,于她而言,如同冰湖上落下一片雪花,微不足道。
然而,这片雪花却很快在昭云殿激起了小小的涟漪。
最先察觉到芷清到来的是容澈。
他刚从膳坊“偷师”回来,手里端着一盘据说能“清心祛火”的冰莲凝露糕,正想找机会献给若离,就看到已睢引着一个穿着粉嫩、生机勃勃的少女往偏殿暖阁走去。
“咦?那是谁?”容澈眼睛一亮,觉得那少女有几分眼熟,再仔细一看,顿时惊喜地叫出声:“小芷清?!你怎么来了?!”
芷清闻声回头,看到容澈,也是满脸惊喜:“容澈哥哥!你真的在这里呀!”
她立刻抛下已睢,像只快乐的小蝴蝶般飞奔向容澈。
已睢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并未阻止。
“哎呀,真的是你!花帝陛下舍得放你出来了?”容澈也很高兴,他在花界养伤那段时日,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公主没少给他解闷,甚至还偷偷给他出过一些……嗯,现在看来相当不靠谱的追求她姐姐的主意。
“我求了好久嘛!”芷清嘟着嘴,然后上下打量着容澈,眨着大眼睛。
“容澈哥哥,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不对,是好像更……亮眼了?”她形容不太好,只觉得容澈似乎比在花界时少了些病气,多了几分蓬勃朝气,虽然在这冰宫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容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寂雪宫主殿的方向,压低声音:“嘿嘿,还好啦……”他晃了晃手里的糕点。
“你看,我正在跟膳坊大师傅学做点心呢!要不要尝尝?”
“好啊好啊!”芷清开心地拍手。
已睢此时才淡淡开口:“容公子,公主殿下旅途劳顿,需先行安置。”
“哦哦,对!你先去休息,休息好了再来找我玩!我住那边炽阳居!”容澈连忙道。
芷清乖巧地点头,跟着已睢去了暖阁。
容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芷清的到来,让他觉得这冰冷的昭云殿似乎都多了几分暖意和生气。
接下来的几天,芷清果然时不时就跑去找容澈。
容澈也乐得有个能说话的小伙伴,尤其是这个小伙伴还极其崇拜他“敢于追求姐姐”的“勇气”,虽然他自己觉得至今毫无进展。
芷清会叽叽喳喳地跟容澈说花界的趣事,好奇地打听修真界和昭云殿的一切。
容澈则带着她参观自己堆满各种奇怪材料的炽阳居,给她看自己那些半成品的“发明”,虽然十次有九次都会出点小意外,比如突然冒烟或者发出怪响,惹得芷清又怕又觉得好玩。
有一次,芷清甚至偷偷问容澈:“容澈哥哥,你追到我姐姐了吗?我上次教你的‘投其所好’,你用了没呀?”
容澈顿时苦了脸,垮着肩膀:“用了啊……可是殿下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我做的东西,她最多说句‘尚可’……”
芷清托着下巴,嫩绿的眼珠转了转,一副小军师的模样:“‘尚可’就是还有进步空间嘛!姐姐她最喜欢纯净又好看的东西了,尤其是好吃的!你要不做个又好看又好吃、还冰冰凉凉的点心试试?最好再有点新意!”
“新意……”容澈若有所思,脑子里又开始盘旋各种大胆且危险的念头。
这一切,自然都落入了已睢四人的眼中,也会偶尔汇入若离的耳里。
但她并不在意,只要不打扰到她蕴养母气鼎,不妨碍昭云殿的秩序,随他们去。
这日,容澈似乎又被芷清的“点拨”激发了灵感,一头扎进炽阳居的炼器房里,捣鼓了很久。
傍晚时分,他兴冲冲地捧着一个用寒玉盒装着的、散发着缕缕奇异寒烟的东西跑出来,直奔芷清暂住的暖阁。
“小芷清!快看!我新发明的‘千叠冰芯芙蕖酥’!这次肯定行!我用了九转冰莲的莲芯,还加了一点点空晶石粉增加层次感……你看这造型,像不像一朵要开的冰莲花?”容澈兴奋地打开盒子,里面盛放着一朵晶莹剔透、层层叠叠、确实精致如同冰雕艺术品的酥点,散发着诱人的冰爽甜香和浓郁的灵气。
芷清瞪大了眼睛,由衷赞叹:“哇!容澈哥哥,这个好漂亮!看起来就很好吃!”
“嘿嘿,我这就给殿下送去!这次一定能得到一句比‘尚可’好点的评价!”容澈信心满满,盖上盒子就要往寂雪宫主殿跑。
“容澈哥哥等等!”芷清叫住他,小声提醒。
“姐姐不喜欢太甜腻的,你糖是不是又放多了?我闻着有点太香了。”
“啊?有吗?”容澈愣了一下,连忙又打开盒子仔细嗅了嗅,似乎……确实甜香得有点过分了?
他光顾着追求层次和造型,好像手一抖……
他顿时有些紧张:“那、那怎么办?现在重做也来不及了啊……”
芷清看他着急,想了想,从自己的储物镯里取出一个小玉瓶:“这是‘清心木源露’,我们花界特有的,能中和甜腻,增添一丝草木清气,你滴一小滴上去试试?就一小滴哦!多了会苦!”
容澈如获至宝,连忙接过:“太好了!小芷清你真是我的福星!”
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滴清澈碧绿、散发着清新草木香气的灵露,滴在那朵“冰芙蕖”上。
那滴清心木源露融入“千叠冰芯芙蕖酥”的瞬间,酥点表层流转的光华似乎更加莹润内敛,过分甜腻的香气被一种清雅悠远的草木芬芳中和,变得愈发诱人。
“太好了!就是这个感觉!”容澈眼睛放光,小心翼翼合上寒玉盒,仿佛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
“小芷清,这次要是成功了,你居首功!”
芷清捂嘴轻笑,嫩绿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容澈哥哥快去吧!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容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转身快步向寂雪宫主殿走去。
芷清看着他雀跃又紧张的背影,也替他感到高兴,心里默默祈祷这次姐姐能给出一个好点的评价。
寂雪宫内,若离刚刚结束一轮对母气鼎的蕴养,正执起一杯新沏的“冰魄云芽”,茶汤清澈见底,氤氲着极淡的寒雾。
她眸光微垂,长而密的冰蓝色睫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是一贯的漠然。
“殿下!”容澈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小心翼翼。
“容澈求见!”
“进。”清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容澈捧着寒玉盒,快步走进殿内,在距离冰榻十步远处停下,恭敬地躬身行礼:“殿下,我……我新做了一道点心,名唤‘千叠冰芯芙蕖酥’,请您……请您品鉴。”
他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那朵精致绝伦、散发着复合清香的冰酥莲花。
已睢无声上前,接过玉盒,呈到若离面前的冰几上。
若离的目光落在酥点上。
造型确实比容澈以往那些抽象作品精巧了无数倍,近乎艺术。
香气也层次分明,冰莲的冷冽、酥皮的奶香、草木清露的悠远融合得颇为巧妙。
她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拈起那朵小小的“冰芙蕖”。指尖触及,酥点冰凉脆硬,触感极佳。
在她拈起点心的瞬间,下方的容澈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心脏狂跳。
若离将酥点送至唇边,轻轻咬下一小口。
酥皮极其酥脆,入口即化,内里的冰莲芯馅清甜冰爽,带着浓郁的灵气,而那滴清心木源露带来的草木清气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甜腻,增添了一抹独特的回味。
口感、味道、灵气融合度,都堪称上乘,远超他以往任何作品。
甚至,比之膳坊大师傅的常规作品,也不遑多让,且在创意上更胜一筹。
容澈看到若离细嚼慢咽,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
他心中瞬间被巨大的希望填满。
若离吃完了那一小口,放下了剩余的点心,拿起雪白的冰绡帕子擦了擦手。
然后,她抬眸,看向下方紧张等待的容澈,红唇微启,吐出两个让容澈瞬间从云端跌落的字:
“尚可。”
依旧是“尚可”!
容澈脸上的笑容和希望瞬间凝固,肩膀肉眼可见地垮塌下去,明亮的琥珀色眼眸黯淡下来,像被骤然熄灭的火焰。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失落和沮丧几乎将他淹没。为什么……还是不行?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明明小芷清都说很好了……
若离看着他瞬间萎靡的样子,如同被暴雨打蔫的大型犬,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只是补充了一句,算是解释,也或许是……仅有的、微不足道的“指点”:“空晶石粉,画蛇添足。灵气流转,微滞。”
空晶石粉虽然增加了酥点的层次感和脆度,但其本身微弱的空间属性灵气,与冰莲芯和木源露的生机木灵之气并非完全同源,导致在极致的美味之后,灵气的融合回味处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感。
于寻常修士乃至已睢他们而言,或许根本无从分辨,但于追求绝对完美、感知敏锐到极致的若离而言,这一点瑕疵,便足以将其定为“尚可”。
容澈愣在原地,仔细回味着若离的话。
空晶石粉……微滞……他猛地醒悟过来!
是了,他光想着增加口感的层次,却忽略了不同属性灵气融合的圆融与否!原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虽然再次失败,但殿下竟然……竟然指点他了!
指出了具体的问题所在!
巨大的失落瞬间被另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明悟,有羞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看到”了的细微雀跃。
“多、多谢殿下指点!我明白了!我下次一定注意!绝对不用不相干的材料了!”容澈连忙躬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若离却已收回了目光,重新端起了茶杯,显然对此话题已失去兴趣。
容澈识趣地不再打扰,恭敬地行礼后,端着那盒只被尝了一口的“尚可”之作,退出了寂雪宫。
虽然作品没得到认可,但他心里却不像之前那样全是沮丧,反而燃起了新的斗志——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快步走回暖阁,想把这个“好消息”和失败的经验分享给芷清。
暖阁内,芷清正托着腮,看着窗外永恒的风雪,听到脚步声,立刻回头,看到容澈手里的盒子,以及他脸上那混合着失落和兴奋的复杂表情,立刻明白了。
“还是……尚可吗?”她小声问。
容澈点点头,但又马上摇头,把若离的话复述了一遍,眼睛发亮:“虽然又失败了,但殿下指点我了!她告诉我哪里不好了!这说明殿下有在认真尝我做的点心!还愿意告诉我缺点!”
芷清看着他重新燃起斗志的样子,也为他高兴:“对啊!姐姐她很少开口说这么多的!容澈哥哥,你进步很大了!”
“嗯!下次!下次我一定做出一道完美的点心!”容澈握紧拳头,信心满满。
他看向芷清,由衷感谢道:“这次多亏了你的木源露,不然可能连‘尚可’都得不到呢!”
芷清甜甜地笑了:“能帮到容澈哥哥就好。”
两人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下次该做什么,用什么材料才能保证灵气纯粹圆融。
暖阁内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气氛。
然而,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容澈体内深处,那曾被若离强行净化、压制下去的魔种,虽然被万物母气鼎的生机和若离的寒气死死封印,但因其本源与容澈求而不得的执念、以及一次次失望又重燃希望的情绪波动隐隐相连,此刻,在那极致的失落与不甘的瞬间冲击下,最核心处的一丝黑气,极其细微地、扭曲地……悸动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毒蛇,微微睁开了猩红的竖瞳,又很快被更强大的封印之力强行压下,恢复死寂。
但这微不足道的一丝悸动,却让远在魔域最深处的厄刹那,于无尽黑暗的王座上,猛地再次睁开了血色眼眸!
他感受到了!
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转瞬即逝!
但那确实是他种下的魔种的一丝波动!它还在!并未被彻底净化!
厄刹那俊美邪异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贪婪而冰冷的笑容。
很好……只要种子还在,就有发芽的可能。
他需要更多的养分……更多的,负面情绪。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灵界的方向,这一次,更多地落在了昭云殿那个活泼娇俏的小公主身上。
或许……从这个不谙世事、却又与若离关系亲密的小丫头身上,能找到突破口?
厄刹那指尖,一缕更加隐晦、难以察觉的魔念,悄无声息地穿透层层空间壁垒,如同最纤细的黑色蛛丝,朝着北境昭云殿的方向,缓缓探去……
昭云殿内,风雪依旧,冰寒永恒。
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悄然开始涌动。
而高坐寂雪宫之巅的若离,品着杯中已臻化境的冰茶,对即将到来的风波,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