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螭冰辇内依旧是万古不变的冰寒与寂静,唯有寒玉杯盏与冰几偶尔相触的细微清响,以及万物母气鼎吞吐生机霞光的柔和韵律。
若离斜倚榻上,眸光落在鼎身一道正在缓慢弥合的细微裂痕上。
那裂痕边缘,一丝极其微弱的、奇异能量残留,正在被鼎内浩瀚的生机与她的太阴清辉共同炼化、吸收,反而加速了修复的过程。
“倒是意外的养料。”她心中淡漠地评价了一句。
她伸出指尖,一缕精纯的太阴清辉如同冰蚕吐丝,缓缓注入那道裂痕,引导着那丝异种能量更高效地融入鼎身结构。
就在此时——
辇内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微微扭曲了一下!
并非物理层面的震动,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法则层面的涟漪!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无上威严、霸道、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魔性的意志,试图穿透冰辇的绝对寒意领域,降临此地!
这股意志很强,甚至比那南疆地底的污秽聚合体还要深邃、恐怖!
它并非实体。
冰辇角落的已睢四人瞬间绷直了身体,眼中爆发出凌厉的冰芒,周身太阴清辉蓄势待发,如临大敌!
若离注入清辉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缓缓抬起冰蓝色的眼眸,望向那扭曲波动的源头。
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看一处无关紧要的空间褶皱。
那扭曲的波动艰难地抵抗着辇内领域的极致寒意,最终勉强凝聚成了一道模糊的、由纯粹幽暗魔光构成的虚影。
虚影看不清具体面貌,只能隐约看出一个巍峨、霸道、仿佛端坐于无尽魔域王座之上的轮廓。
其周身散发着令万物沉沦、让众生颤栗的恐怖魔威,一双仿佛由最深邃黑暗凝聚而成的眼眸,缓缓睁开,穿透虚影,落在了若离身上。
刹那间,辇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无数倍,连光线都被那双眼眸吞噬!
“呵……没想到,在这偏僻贫瘠的角落,竟能诞生如此……完美的冰魄之体。”一个低沉、充满磁性、却带着无尽威严与贪婪的声音,直接在辇内空间中回荡。
无视了时空距离,“本座,湮灭魔域之主,厄刹罗。”
声音中蕴含的魔威,足以让真仙心神失守,让星辰黯淡。
然而,若离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块稍微特别点的石头。
“你的鼎,很有趣。”那魔主投影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万物母气鼎,那双黑暗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灼热。
“蕴含的生机……如此纯粹,如此磅礴,正是本座所需。将它献给本座,本座可许你……魔域之后之位,与你共享这万界疆域,如何?”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施舍与诱惑,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已睢四人面色冰寒,若非若离未有指示,早已出手将这无礼的投影撕碎。
若离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得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比这辇内万载寒冰更加刺骨:
“滚。”
只有一个字。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那魔主投影似乎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对方竟是如此反应。以他的身份地位,亲自降下投影招揽,许以后位,竟换来一个“滚”字?
黑暗眼眸中闪过一丝愠怒,但更多的却是玩味与……更加浓厚的兴趣。
“有意思。”厄刹罗的低笑声在辇内回荡,魔威更盛。
“很久没有人敢如此对本座说话了。冰美人,你的骄傲,很合本座胃口。这鼎,本座要定了。而你……本座也要定了。”
他的投影缓缓抬起一只手,尽管只是虚影,却仿佛蕴含着捏碎星辰的力量,朝着万物母气鼎抓来!
同时,一股更加庞大的、带着强制契约意味的魔念,如同潮水般涌向若离,试图强行在她神魂中烙下印记!
这是赤裸裸的强取豪夺与奴役!
“找死。”
若离冰蓝色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其淡薄的……厌烦。
她并未有任何大的动作,只是对着那抓来的魔爪虚影,以及那汹涌而来的强制魔念,轻轻……吹了一口气。
呼——
一道看似轻柔、无形无质的太阴寒气,从她唇间吹出。
这道寒气,与之前泼茶成河、冰封巨舰的浩大景象截然不同,它凝练到了极致,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不含任何力量。
然而,就在这口气息吹出的瞬间——
那魔主厄刹罗投影抓来的魔爪,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组成虚影的幽暗魔光瞬间变得黯淡、僵硬、然后无声无息地……开始崩解!
如同沙堡遇水,迅速消散!
那股庞大的强制魔念,更是如同撞上了绝对零度的冰墙,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瞬间冻结、瓦解、反噬回去!
“什么?!!”投影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之声!他那双黑暗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感觉到自己那缕跨界投射而来的残念,正在被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极致寒意顺着联系飞速溯洄反噬!
那寒意所过之处,他的魔念、他的意志、甚至他与本体的联系,都在被冻结、湮灭!
这怎么可能?!
他乃湮灭魔域之主,统御万魔,修为通天彻地,一缕投影也足以碾压寻常真仙!为何在这一个女子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你……究竟是谁?!”投影发出最后的、带着惊悸的质问,声音已经开始扭曲消散。
若离却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
她只是再次端起了那杯“九幽寒髓凝心露”,送到唇边,浅浅抿了一口,仿佛刚才只是吹开了一杯热茶表面的浮沫。
在她品茶的同时,那魔主厄刹罗的投影,连同其所有试图入侵的魔念与力量,已彻底被那口气息吹得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辇内再次恢复了绝对的寂静与冰冷。
已睢四人周身凝聚的太阴清辉缓缓平息,再次化为沉默的侍卫。
若离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回万物母气鼎上,指尖清辉再次流转,继续着之前的蕴养工作,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还不如鼎身一道裂痕的弥合来得重要。
遥远的、不知隔了多少重时空维度的湮灭魔域深处。
一座由无数骷髅与黑曜石砌成的宏伟宫殿最深处。
端坐在无尽骸骨王座上的、一道笼罩在滔天魔气中的巍峨身影,猛地一震!
噗!
他闷哼一声,笼罩周身的魔气剧烈翻滚,一双如同血色深渊的眼眸骤然睁开,其中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
他方才投射向下去的那一缕残念……竟然被彻底抹除了!
连一丝残渣都未能逃回!
甚至那反噬而来的极致寒意,差点伤及了他的本源魔魂!
“好……好可怕的寒气!好霸道的力量!”厄刹罗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的眼中血色翻涌,贪婪与忌惮交织。
“冰魄之体……创生之鼎……本座一定要得到!”他猛地握紧了王座扶手,坚硬的魔骨在他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给本座找到通往那个地方的坐标!本座要亲自降临!”
冰冷的命令带着无尽的贪婪与杀意,传遍魔域。
而引发这一切的若离,此刻正微微偏头,对已睢道:“今日的凝心露,寒髓分量减一分。”
“是。”已睢躬身领命,毫无异议。
对她而言,魔主的威胁,远不如杯中茶味的细微偏差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