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重归寂静,唯有溪水潺潺,如同帝司夜与帝汐瑶心头无法平息的涟漪。
那缕冰冷的馨香,是若离留下的唯一痕迹,却足以萦绕兄妹二人的整个世界。
帝司夜缓缓站起,望向她消失的方向,眼中失落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更为坚定的决心。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不仅仅是为了力量,更是为了那个清冷绝尘的身影。
一个月,云梦大泽,水月洞天!这是她给予的方向,是他必须抓住的、唯一能再次靠近她的机会。
“哥……”帝汐瑶依旧跪坐在地,泪水无声滚落,打湿了衣襟。那泪水中,有分离的痛楚,但更多的,是对若离近乎痴迷的倾慕。
那道清冷的身影,那偶尔流转、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同最皎洁的月光,早已深深烙印在她全部的心神之上。
一想到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站到若离姐姐身边,她的心便灼热起来,空落落的感觉被一种炽热的渴望取代。
就在兄妹二人心潮澎湃之际,一直沉默的已睢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朝着若离离去的方向单膝跪地,声音沉冷而决绝:“殿下前行,已睢必誓死相随。”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黑影,毫不犹豫地追寻而去。
帝司夜和帝汐瑶怔在原地,随即明了。
已睢的忠诚,从来只属于若离一人。
他的离去,反而更清晰地映照出那位圣女的超然与遥远。
山谷空寂,只剩下兄妹二人。
帝汐瑶看着已睢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随即被更深的执着取代——她也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有资格追随那道月光。帝司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若离而起的波澜,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即将到来的考验中。
他必须变强,为了自己,更为了……能再次有资格站在她的面前,迎接她那或许依旧清冷,却足以照亮他整个世界的一瞥。
支撑他们度过接下来艰苦修炼与险境探寻的,从来不是单纯的求生或变强的欲望,而是内心深处对若离那份不断滋长、无法割舍的向往与爱恋。
……
当那头元婴期的三头鳄妖自死寂沼泽中暴起,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时,帝司夜眼中闪过绝望与不甘。
并非畏惧死亡,而是不甘心就此止步——他还没找到水月洞天,还没能……再次见到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冷至极的剑意,如同九天裁决,倏然降临。
那道剑意点在三头鳄妖的眉心,极致的寒意瞬间蔓延,将庞大的妖兽连同其掀起的污浊,一同化为静止的冰雕。
时间仿佛凝固。
帝司夜与帝汐瑶剧烈喘息,心脏因劫后余生而狂跳,但更多的,是因这熟悉到刻入灵魂的力量而震颤。
他们猛地抬头。
只见死寂沼泽上空,那五彩毒瘴与扭曲空间的核心,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优雅地拂开。
一道身影,沐浴着清辉月华,悄然浮现。
素雪绡纱随风轻扬,淡蓝长发流淌着冰泉般的光泽。
她的容颜绝世,超脱凡尘,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亵渎的清冷与孤寂。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淡漠地俯视着下方,仿佛世间万物,包括他们的生死,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的目光在帝司夜隐含雷光的双目上短暂停留,扫过帝汐瑶周身纯净的水灵波动,最终落回帝司夜脸上。
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玉相击,在这污秽之地涤荡开来:
“一个月未至,尔等……倒比预想中,快了几分。”
云梦大泽,死寂沼泽上空。
若离静立虚空,周身清辉自成领域,将一切毒瘴、污秽与喧嚣隔绝在外。
她并未在意下方那对兄妹劫后余生的庆幸或眼中无法掩饰的激动与倾慕。
于她而言,允诺一月之期,是给予的一线机缘;他们能提前引动她留下的空间印记寻至此地,算是通过了最初的筛选,但也仅此而已。
缘起缘灭,如云聚散,她从不在意,亦不留恋。
她的视线掠过兄妹二人,投向那五彩毒瘴最浓郁之处。那里,空间规则在天然幻阵下扭曲、折叠,隐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清灵通道。
那是通往“水月洞天”外围的路径,非精通空间法则或持有信物者难以察觉,更遑论开启。
她并未回头再看帝氏兄妹一眼,一步迈出,素白的身影便融入了那看似绝境的虚空。
下一刻,那处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一片平滑如镜、倒映着不属于此界星辰明月的水镜之门。
门内波光粼粼,散发出纯净而冰冷的气息,与外界污秽死寂的沼泽形成极致对比。
若离的身影融入水镜,涟漪轻荡,旋即平复。水镜之门随之隐去,仿佛从未存在。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的优雅与漠然。
……
水镜之后,并非寻常洞府,而是一条由极致水元与虚空之力构筑的短暂通道,光怪陆离,法则交错。
若离行走其间,步履从容,仿佛漫步自家庭院。
指尖那支月白玉簪——“月凝簪”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光晕,与通道内流淌的空间能量隐隐共鸣,为她指引着最精确的方向。
方才出手冻结那元婴妖兽,对她而言,并非刻意救援,仅仅是那孽畜的狂暴气息扰动了通道入口的稳定,顺手抹去一处碍眼的障碍罢了。
帝司夜与帝汐瑶的生死,在她冰封淡薄的心湖中,未能激起半分涟漪。
她的心思,早已飘向更深远的大道天机。
“北境灵脉异动,星轨隐现紊乱。
此番借云梦水月之眼,辅以月凝簪之力,或可窥得灾劫源头一二。”她心念微动,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有亿万冰晶星辰生灭,推演着常人无法理解、无法触及的天地奥秘。
那清冷绝艳的容颜上,依旧是一片亘古的平静,仿佛天地倾覆,亦难令其动容。
通道尽头,景象骤变。
她一步踏出,并非回到熟悉的清修之地,而是出现在一片人迹罕至、俯瞰众生的万丈雪峰之巅。
凛冽的寒风卷着千年不化的冰屑呼啸而过,脚下是绵延万里的皑皑雪山,天空湛蓝如洗,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这里的灵气精纯而凛冽,带着一种亘古的孤寂与苍茫。
峰顶中央,有一口看似普通的寒潭,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水面却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透着一股吞噬光线的诡异与宁静。
若离行至寒潭边,垂眸望着那墨色的水面,如同凝视着岁月的深渊。
她并未施展任何繁复的法诀,只是静静伫立,自身的气息便与这口神秘的寒潭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
她在等待,等待这口能映照遥远之地景象的“玄幽鉴”显现天机。
良久,那如镜的墨色水面,无声地荡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紧接着,一幅模糊却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画面缓缓浮现:那是一片地火翻涌、岩浆如海般奔腾的巨大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悬浮着一颗剧烈搏动、散发着毁天灭地般狂暴炽热能量的巨大心脏状物体——“地肺之心”。
心脏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诡异纹路,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得整个洞窟剧烈震颤,灼热暴戾的地火灵气疯狂喷涌,似乎随时可能冲破束缚,焚尽一切。
画面旁,几个古老的篆文一闪而逝:地肺之心,火精暴动,煞灵缚脉,南离州危。
若离静静地看着水面浮现的景象与文字,绝美的容颜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唯有那双冰封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明悟。
“北境灵脉莫名损蚀,天地阴阳失衡,根源竟在此处。南离地肺被缚,火精失控,戾气上冲于天,映照北域,故有霞光异象,惑人耳目。”她低声自语,清冷的声音融入呼啸的风雪,不带丝毫情感,只有纯粹的洞悉,“非宝光,实乃灾兆。”
她抬起纤手,指尖月凝簪浮现,簪头的月白宝石对着玄幽鉴墨色的水面,散发出更加凝练的柔和光辉。
受其牵引,潭水中的画面随之变化,视角不断拉近,穿透狂暴的火灵能量,最终定格在那“地肺之心”的核心处。
那里,隐约可见数道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漆黑阴影,如同恶毒的锁链,死死缠绕、嵌入心核之中,正是这些“煞灵”的存在,污染并刺激了地肺之心,才导致了如今的狂暴与失衡。
“果然……非止天灾,更有人祸。”若离眼中寒芒微闪,那寒意并非愤怒,而是如同冰刃般锐利的确认。
就在她欲进一步探查那煞灵根源时,寒潭画面中异变突起!
那几道漆黑阴影似乎察觉到了这跨越无尽空间的窥探,猛地剧烈扭曲起来,瞬间凝聚成一张狰狞模糊、充满怨毒与戾气的鬼面,发出一声直抵神魂的无声尖啸,狠狠撞向“水面”!
“噗!”
墨色寒潭剧烈一震,画面应声破碎,重新化为一片死寂的漆黑,甚至那水面都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但旋即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
若离周身清辉微微一荡,便将那隔空而来的、足以重创元婴修士的神魂反噬之力消弭于无形,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拂动。她收起月凝簪,眸光平静地扫过恢复如初的寒潭。
“南离州……”
她不再停留,身影于这绝顶之巅悄然淡去,仿佛化作了一片虚无的冰雪,融入了亘古的长风与无尽的云天之中。
下一刻,她的身影已出现在万里之遥的云海之上,辨明方向后,便化作一道肉眼与灵识都难以捕捉的冰蓝流光,撕开云层,以一种超越想象的速度,向着大陆南方,那灾劫将起之域——南离州,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