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旧党”反对:从“为民请命”到“政治博弈”:新法推行之初,反对声音便席卷朝堂,核心反对者包括司马光(时任翰林学士)、苏轼(时任殿中丞)、韩琦(前任宰相)、富弼(前任宰相)等“旧党”大臣,他们的反对理由主要集中在三点:
1. 青苗法“扰民”:部分地方官员为追求政绩,强迫农民贷款,甚至提高利率(远超20%),导致农民负担加重,出现“卖田卖屋偿还贷款”的现象;
2. 募役法“不均”:地主、官僚虽需缴纳“助役钱”,但通过“隐瞒资产”逃避缴税,最终负担仍转嫁到普通农民身上;
3. “与民争利”:市易法、均输法(另一新法,由官府统一调配物资)被指责为“官府垄断商业,剥夺商人利益”,违背“重农抑商”的传统理念。
其中,司马光与王安石的争论最为激烈:司马光在《与王介甫书》中写道:“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今介甫欲夺民之利以归官,民穷则国危矣!”王安石则反驳:“善理财者,民不加赋而国用饶——我并非夺民之利,而是通过制度优化,让原本被豪强兼并的利益回归百姓与国家!”苏轼也上书《上神宗皇帝书》,指出新法“求治太急,用人太滥”,建议“缓行新法,循序渐进”,但王安石认为“时不我待”,坚持全面推行。
- “天灾人祸”与第一次罢相: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北宋遭遇严重旱灾,多地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旧党”大臣趁机将“天灾”归咎于“新法得罪上天”,甚至绘制《流民图》呈给宋神宗,哭诉“新法导致民不聊生”。宋神宗本就对新法的反对声音感到压力,见《流民图》后“彻夜难眠”,对新法产生动摇。
此时,王安石的得力助手、“新党”核心成员吕惠卿因“权力斗争”与王安石产生裂痕,王安石深感孤立,遂主动上书请求罢相。宋神宗无奈同意,任命王安石为“江宁知府”(今江苏南京),离开中枢。第一次罢相后,新法由吕惠卿、韩绛(“新党”成员)继续推行,但吕惠卿为巩固权力,排斥异己,甚至陷害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导致新法执行更加混乱。
- 复相与第二次罢相:变法的终局: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宋神宗因“新法无人主持,旧党反扑激烈”,再次征召王安石回朝任宰相。然而,此时的王安石已身心俱疲:一方面,“新党”内部因权力斗争四分五裂,吕惠卿等人不再听从他的指挥;另一方面,宋神宗对新法的支持力度也大不如前,多次在“旧党”的反对下修改新法(如降低青苗法利率、放宽募役法执行标准)。
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王安石的长子王雱(“新党”青年骨干,曾多次为新法辩护)因病去世,王安石遭受巨大打击,无心政事,再次上书罢相。此次宋神宗不再挽留,任命他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王安石从此离开朝堂,回到江宁(今江苏南京)隐居,潜心着书(完成《字说》等着作),不再过问政事。
四、晚年隐居与身后:从“变法失败者”到历史争议的焦点
王安石罢相后,宋神宗仍坚持推行部分新法,但力度已大幅减弱。元丰八年(公元1085年),宋神宗去世,年仅10岁的宋哲宗即位,由高太后(宋神宗之母,“旧党”支持者)垂帘听政,“旧党”领袖司马光被任命为宰相,开始全面废除新法,史称“元佑更化”。王安石的晚年在隐居中度过,而他的身后评价,也随着历史变迁陷入长期争议。
- 晚年隐居:“半山老人”的淡泊与遗憾:回到江宁后,王安石在城东“半山园”隐居,自号“半山老人”,过上了“读书、着述、游山玩水”的生活。他写下大量诗词,其中《泊船瓜洲》中“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一句,既表达了对家乡的思念,也暗含对变法理想未能实现的遗憾。此时的他已不再是那个“天变不足畏”的改革家,而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当听闻司马光全面废除新法时,他曾叹息道:“此法终不可废,若缓行之,必能利国利民”,但也深知“时势已去,无力回天”。
隐居期间,王安石与“旧党”大臣苏轼也冰释前嫌:苏轼被贬黄州(今湖北黄冈)后,途经江宁,专程拜访王安石,两人“同游钟山,论诗论文,不谈政事”,成为北宋文坛的一段佳话。王安石曾对苏轼说:“君之才,远超于我,若能同心协力,何愁天下不治?”苏轼则回答:“介甫之志,我懂;但介甫之法,过急过猛,终伤百姓。”两人虽政见不同,却彼此敬重,展现了士大夫的君子之风。
- 去世与“元佑更化”:新法的全面废除:元佑元年(公元1086年)四月,王安石因病在江宁去世,享年66岁。此时,司马光已全面废除青苗法、募役法、市易法等新法,“新党”大臣或被贬谪,或被罢官,“熙宁变法”以失败告终。司马光听闻王安石去世的消息后,虽与他政见对立,却仍上书朝廷,建议“赠王安石太傅”(正一品荣誉官职),称他“文章节义,过人甚远,然变法过急,致天下争议,今其去世,当以礼葬之”,可见司马光对王安石个人品格的认可。
- 身后争议:从“奸臣”到“改革先驱”的历史翻案:王安石的身后评价,在不同历史时期截然不同:
- 北宋至明清:因“熙宁变法”引发“党争”,最终导致北宋“靖康之耻”(部分史学家认为“党争”削弱了北宋统治力),王安石被贴上“奸臣”标签,《宋史》将他列入“奸臣传”,朱熹等理学家也批判他“背弃儒家传统,与民争利”;
- 近代:梁启超在《王安石传》中首次为王安石翻案,称他“三代下唯一完人”,认为他的变法是“近代国家财政、军事改革的先驱”,符合“富国强兵”的时代需求,失败原因在于“时代局限与执行偏差”;
- 现代:史学界对王安石的评价趋于客观,既肯定他“直面北宋积弊、勇于改革”的魄力,也指出变法的局限性——如过于强调“国家利益”,忽视民间实际承受能力;用人不当(部分“新党”成员为追求政绩滥用新法);未能平衡“改革力度”与“社会稳定”的关系。
无论评价如何,王安石的变法思想与实践,都为中国历史留下了宝贵的经验:改革需“务实、循序渐进、兼顾各方利益”,而他“不畏艰难、坚守理想”的精神,也成为后世改革者的精神象征。
五、文学成就:“唐宋八大家”之一,诗文里的理想与情怀
除了政治改革,王安石在文学领域也成就斐然,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唐代韩愈、柳宗元,宋代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曾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