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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声惨叫撕裂了营寨的宁静,仿佛一滴滚油溅入了平静的水面。

篝火旁,一名江夏士兵的喉咙被一把从背后递出的短刀瞬间切开,他脸上吹嘘的笑容凝固成了永恒的惊愕,温热的鲜血喷洒在同伴惊恐的脸上。

这只是一个开始。

无数穿着水靠、浑身湿漉漉的黑影从浓雾中涌出,他们就像从地狱爬出的水鬼,手中的兵刃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致命的光泽,无声地收割着一条条猝不及不及防的生命。

混乱如瘟疫般从后营蔓延开来,当警讯号角终于吹响时,江东军的先锋大将周泰,已经如一头出笼的猛虎,率领着精锐之士凿穿了敌人松散的后防。

他胯下的战马肌肉贲张,口鼻喷着白气,而他本人更是宛如一尊浴血的修罗。

他手中那柄厚重的古锭刀,每一次挥舞都带着裂帛般的风声,刀锋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一支江夏骑兵队试图集结,阻挡这股突如其来的洪流。

为首的校尉怒吼着挺枪刺来,可他的吼声尚未落下,一道森寒的刀光便已掠过他的脖颈。

头颅冲天而起,腔子里的血柱喷出数尺之高。

周泰面无表情,战马毫不停歇,一头撞进了尚未成型的骑兵阵中。

他身后的江东锐士紧随其后,组成一个锋利的箭头,将敌人的阵线撕扯得支离破碎。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周泰单人匹马,便已斩落数十骑兵。

他的勇武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名江夏士兵的心头。

那股所向披靡的气势,远比刀锋更加致命。

原本士气高昂的江夏军,在亲眼目睹这地狱般的景象后,攻势瞬间瓦解,前一刻还稳如泰山的阵脚开始出现骚动。

胜利的天平,在周泰踏上战场的那一刻,便已悄然倾斜。

“黄祖老贼!纳命来!”

一声夹杂着无尽悲愤与杀意的咆哮,在混乱的战场上炸响。

周泰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道身影。

他挥舞着一柄长刀,不顾一切地率军冲向了正在指挥军队稳住阵脚的黄祖。

黄祖闻声回头,眼眸中闪过一丝轻蔑,战场最忌这种毫无章法的打法。

面对周泰,他只是横刀立马,稳如磐石,指挥着兵马调度,企图挡住其冲锋的势头,一举歼灭,没跑起来的骑兵根本不足为虑。

周泰的冲锋势大力沉,蕴含着倾泻而出的全部怒火,可黄祖总能以最小的幅度、最精准的时机指挥着军队进行合围之势。

“小辈,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杀我?”黄祖的声音低沉而洪亮,充满了久经沙场的老将才有的威严。

周泰被言语所激,攻势愈发狂乱,章法尽失,带着军队横冲直撞。

就在他一刀挥空,露出破绽的刹那,几支箭矢破空而来。

刺破甲胄,深深的扎进周泰的右臂上!

剧痛传来,周泰闷哼一声,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长刀。

他惊骇地看着黄祖,这才明白自己与这位沙场宿将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然而,身体的剧痛和心里的惊骇,却瞬间被更汹涌的怒火所吞噬。

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将右手的长刀交到左手,用手掌死死攥住,眼中的战意燃烧。

就在黄祖准备指挥步卒上前一刀结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时,侧方一道凌厉的劲风呼啸而至!

“匹夫休得猖狂!”吕蒙拍马赶到,所率骑兵狠狠地撕开侧翼。

黄祖攻势一滞,不得不传令回防。

吕蒙趁势将丁奉护在身后,与他对峙。

趁着两人重整旗鼓的瞬间,黄祖重整军阵,口中发出一阵大笑:“江东小儿,不过如此!骑兵入阵,犹死而已!”

“杀!”吕蒙又羞又怒,眼看合围之势将成,他当机立断,带着骑兵发起冲锋。

周泰抄起长弓拉起满月,四道箭矢犹如闪电直逼黄祖。

黄祖听得箭矢的破空声,仅凭经验在马背上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闪避动作。

前两支箭矢带着尖啸擦着他的身体飞过,但第三支箭,他终究没能完全躲开。

噗嗤一声,箭矢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左肩!

紧接着,又是一箭破空而来,正中他坐骑的后臀。

战马吃痛悲鸣,人立而起,将黄忠重重地甩下马来。

“好!”吕蒙见状大喜,正欲策马向黄祖冲锋。

然而,摔落在地的黄祖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强韧。

他甚至没有去看来一眼肩上的箭矢,一个翻滚卸去力道,顺势抄起掉落的大刀,忍着钻心的剧痛,用刀拄地,踉跄着冲向了附近的一匹无主战马,翻身而上,头也不回地向中阵逃去。

周泰不甘心,射出最后一箭,却被赶来护驾的盾兵挡住。

他眼睁睁看着黄祖的身影消失在乱军之中,胸中的不甘几乎要喷涌而出。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战场染成一片血色,映照着他年轻而愤怒的脸庞。

黄祖狼狈地撤回本阵,简单包扎了伤口,怒火充斥胸膛。

他抬眼望去,正看到周泰如入无人之境,率军几乎要凿穿整个江夏军的阵型。

即使他即使收拢军队,但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中阵的精锐尚能保持阵型,而外围的普通士卒却乱了阵脚。

当即让苏飞率中阵精锐骑兵迎敌。

苏飞接令召集队伍后大吼一声,催马迎了上去:“周泰,可敢与我一战!”

“有何不敢!”周泰战意正酣,见敌将前来,更是豪气干云,挥刀便上。

两支骑兵轰然相撞。

两大猛将就此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刀光交错,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刺目的火花和巨响。

两人转灯般厮杀,从阵前斗到阵中,足足五十回合,竟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另一边,吕蒙已然斩杀了一名在外围试图重整阵型的江夏裨将,稍稍立威。

他见周泰与黄忠酣战,便想上前夹击,相助周泰。

然而,他刚一靠近,苏飞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只见苏飞大刀一转,看似要猛攻周泰,实则是一记虚招,刀锋陡然转向吕蒙。

逼得吕蒙不得不勒马错开,狼狈地避开了这暗藏杀机的一击。

苏飞一招逼退吕蒙,却也给了周泰喘息之机。

三人各自后撤数步,遥遥对峙。

战场上的喊杀声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员主将身上。

一方是气势如虹的江东猛虎,一方是经验老辣的江夏宿将。

夜幕彻底降临,火把的光芒在两军阵前摇曳,将双方将士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一场血战下来,江夏军死伤惨重,但主力精锐尚存。

而江东军虽然突袭得手,挫败了敌人的锐气,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周泰握着刀柄的手上青筋毕露,他冰冷的目光越过苏飞,扫视着整个战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芬芳,远处是江夏军重新集结的阵型,火把连绵,宛如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火龙,欲将他们死死困住。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战旗,猎猎作响。

周泰突然开口,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擦过刀背。

浑身浴血的吕蒙浑身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泰却已经调转马头:“倒旌旗,作混乱状,要让黄祖那老匹夫觉得咱们是溃逃,引其追击。

孤军深入江夏腹地二十里,粮草只够三日,若不把黄祖的贪心钓出来......

同一时刻,江夏军中阵帅帐主营,黄祖正把茶盏重重砸在案上。那周幼平不是挺能打么?现在还不是灰溜溜的跑了?

孙权这是怕我与孙静联合才派兵突袭我军,原本我还抱有一丝怀疑,现在看来万无一失了!

黄祖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帐顶的布幔簌簌落灰。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

报——!固陵太守孙静派使者求见!

黄祖的眼睛瞬间亮起。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袍,又抹了把沾着酒渍的胡子,这才沉声道:

使者一入帐就跪了下来,江夏太守大人。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我家将军被孙权那小儿猜忌,前几日下令欲夺我家大人的兵符......

黄祖探身抓起案上的降书,绢帛还带着体温,想来是使者藏在怀里一路赶来的。

他匆匆扫过字迹,突然仰头大笑,震得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好!

这投名状......他的手指重重按在愿献吴郡三县图几个字上,比十万大军还金贵!

传我将令,明日辰时全军开拔,进固陵!

帐外的更鼓敲过三更,黄射摸着黑回到自己帐中。

烛火亮起,黄射正布帛仔细擦拭着佩刀。

将军,主公有令,卯时升帐。亲兵掀帘道。

黄射将刀重重插入刀鞘,扯过玄色披风裹住铠甲,牙根紧咬:父亲怎能被贪火烧昏了头......话没说完,已掀帘而出。

校场的晨雾还未散尽,黄射的皮靴碾过草叶上的露珠,在青灰色的帐幕前停住。

帐内传来黄祖的大笑,混着酒气飘出来:吾儿来得正好!

待为父取下吴郡三县,定要与你痛饮三百坛!

帐中十数员偏将立得笔挺,见黄射进来,几个年轻的连忙低头盯着靴尖。

启禀父亲。黄射抱拳,双手握拳,孙静来降必然有诈。

帐中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黄祖的笑僵在脸上,酒坛砸在案上,溅出的酒液在绢帛地图上洇开个深色的圆。你说什么?他前倾身子,络腮胡子根根竖起,像被踩了尾巴的恶犬。

若孙静真被夺了兵符......

住口!黄祖拍案而起,案上的竹简散了一地,你当本太守是三岁小儿?这还轮不到指手画脚!

他踉跄着绕出案后,手指几乎戳到黄射鼻尖,你莫不是见不得为父大胜?

帐中诸将的喉结同时动了动。

一名偏将偷偷扯了扯旁边将领的衣角,被身旁的将领用手肘顶了一下,上回有人质疑黄祖的决策,如今坟头草已有三米之高。

黄射望着黄祖发红的眼,突然想起二十年来,父亲总是这样,他需要的不是对错,而是绝对的服从,胆敢违背他意志的人皆已是中冢枯骨。

他攥紧刀鞘,指腹触到刻在鞘上的字,那是他弱冠时父亲亲手刻的。

臣儿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够了!

黄祖甩袖打断,唾沫星子溅在黄射脸上,再敢胡言,军法处置!他转身抓起案上的降书,对着众将晃了晃,都听好了,今日巳时拔营,进固陵!

晨雾被风撕开道口子时,孙静的身影出现在固陵城头。

他披散着灰白的头发,衣襟半敞,露出胸前几道新鲜的血痕,像是被人用剑背抽的。

见黄祖的仪仗到了,他突然扑到女墙上,对着东南方破口大骂:孙权小儿!

你夺我兵符,杀我亲卫,当我孙静是任你揉捏的软柿子么?

城楼下,黄祖勒住马,眯眼望着城头。

孙静的骂声里带着哭腔,尾音发颤,像被抽了筋的牛。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里渗出的血珠坠在城砖上,红得刺眼。

老匹夫!

你若敢降江夏,我便屠了你孙氏族谱!远处传来孙权的怒喝。

孙静突然抄起身边的长弓,搭箭便射。

箭簇擦着孙权的车盖飞过,钉在身后的旗竿上,震得字旗簌簌发抖。

他又抓起块城砖砸下去,吼得脖颈青筋暴起:我孙静今日便把吴郡三县双手奉上,看你拿什么跟江夏军斗!

黄祖摸着下巴笑了。

他见过太多诈降的,可哪有诈降的人敢当着旧主的面泼血骂娘?

他踢了踢马腹,凑近些看孙静胸前的血痕——那伤痕深浅不一,有的还渗着血水,分明是刚受的刑。

主公,江东军在东南方二十里结营!探马的喊声响彻校场。

孙静出城踉跄着扑到黄祖马前,铠甲上的血污蹭了马腿一片。末将愿献劫营之策!他抓着黄祖的马镫,孙权以为我手无兵马,必然防备松懈。

今夜末将带三千精锐,从后营摸进去,砍了他的帅旗!

黄射的手又按在了刀柄上。

他看见孙静的眼神在飘忽,这是心虚这相。

可不等他开口,黄祖已大笑着扶起孙静:好!

好个孙坚的族弟!他转头瞪了黄射一眼,射儿,你带五千人压后,莫要坏了为父的好事。

黄射望着孙静狂喜的脸,不知作何感想。

臣儿领命。他的声音像块沉进深潭的石头。

月上柳梢时,黄祖的大帐里飘出浓烈的酒气。

孙静举着酒碗:主公,今夜子时,末将必取孙权首级来见!

黄祖拍着他的肩,酒气喷得人睁不开眼:好!

待孤取了江东六郡,封你为偏将军!他转头对亲卫吼道,去把库里的十坛二十年陈酿搬来,孤要与孙将军痛饮!

帐外,黄射望着满天星辰,喃喃自语:“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大营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马草香,那是大军开拔前喂马的味道。

他摸了摸腰间的刀,牵过战马一跃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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