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青川古镇的石板路染成赭红色时,林野的指尖刚触到祠堂供桌下的暗格。木缝里积着百年的灰,簌簌落在他腕间那道尚未愈合的刀疤上——三天前在废弃矿洞被“影子”划伤的痕迹,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隐隐发烫。
“确定是这里?”苏野的声音压得极低,他背靠着斑驳的木门,目光扫过巷口摇曳的灯笼。风里混着桂花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猎人”特有的气息,像附骨之疽,从他们离开雾山起就没散过。
林野没抬头,指尖在暗格内侧摸索着凸起的纹路。按照祖父日记里的记载,这处暗格藏着“星图密钥”的另一半,可指尖触到的不是冰凉的金属,而是一张卷得紧实的牛皮纸。“日记里只写了‘青川祠下,星随铁动’,”他缓缓展开牛皮纸,昏暗中隐约看见上面画着交错的线条,“但这不是星图,是……”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灯笼落地的脆响。苏野猛地转身,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却看见一个穿灰布衫的老妪跌坐在地上,手里的竹篮翻了,晒干的草药撒了一地。“对不住,对不住……”老妪颤巍巍地去捡草药,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祠堂的门。
林野注意到老妪袖口露出的一道银链——那链子的款式,和他在矿洞见过的“猎人”徽章一模一样。
“老人家,我帮您捡吧。”林野快步走出祠堂,弯腰时故意把牛皮纸塞进了苏野手里。他的指尖刚碰到一株晒干的紫苏,老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老人。“姑娘,这地方邪性,”老妪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不再有丝毫颤抖,“半夜别待在祠堂,容易见着‘不该见的’。”
苏野在林野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一旦发现异常,就用“调虎离山”的计策。他故意踢翻了脚边的木盆,水声在巷子里格外刺耳:“哎呀,这水泼得,得找个地方擦一擦。老人家知道附近有客栈吗?”
老妪的目光在苏野身上停留了两秒,又迅速落回林野脸上:“往东走三百步有个‘望溪客栈’,就是……最近不太平,夜里锁好门。”她说完松开手,捡起竹篮转身就走,灰布衫的下摆扫过地面时,掉出一枚小小的铁牌,上面刻着“猎”字。
林野捡起铁牌,指尖传来一阵凉意。“她是‘猎人’的眼线,”苏野走到他身边,把牛皮纸重新递过来,“而且不止一个——刚才我看见巷尾有个穿黑衣服的人,一直盯着这边。”
两人快步走向望溪客栈,牛皮纸在手里越攥越紧。借着客栈屋檐下的灯笼光,他们终于看清纸上的内容:那是一张青川古镇的地图,标注着七处红点,其中一处正是祠堂,而最北边的红点旁写着“锈铁厂”三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星芒现于铁锈落尽时”。
“锈铁厂……”林野皱眉,“祖父的日记里提过,青川以前有个铁矿,二十年前因为矿难封了,锈铁厂就是当时的冶炼厂。”他话音刚落,客栈二楼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窗户破碎的声音。
锈铁厂的铁门早已锈成废铁,苏野一脚踹开时,扬起的铁锈粉末呛得人直咳嗽。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照亮满地废弃的铁锅和铁架,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像极了矿洞里那些“影子”的轮廓。
“星芒现于铁锈落尽时……”林野举着牛皮纸,目光扫过墙角那堆生锈的铁桶,“难道要把这些铁锈弄掉?”他刚走近铁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苏野正举着短刀,刀刃抵着一个黑衣人的喉咙。
“说,你们‘猎人’为什么要找星图密钥?”苏野的声音带着寒意,黑衣人却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你们以为找到一半密钥就有用吗?林老爷子当年把密钥分成两半,一半藏在祠堂,一半……藏在他最疼爱的人身上。”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锁——那是祖父在他十岁生日时送的,他戴了十几年,从未想过里面会有秘密。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球,用力砸向地面。铁球裂开的瞬间,无数细小的铁针射向四周,苏野一把将林野扑倒在地,自己的胳膊却被铁针划开一道口子。
“想拿到完整的密钥?”黑衣人爬起来,后退到铁架旁,“先过我这关。”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刀刃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显然刚伤过人。苏野忍着胳膊的疼痛,握紧短刀迎上去,两把刀碰撞的瞬间,火星溅在满地的铁锈上,竟让那些铁锈微微发亮。
林野突然想起牛皮纸上的话,急忙抓起身边的一根铁棍,用力刮着铁架上的铁锈。随着铁锈一片片落下,铁架表面渐渐露出银白色的纹路,那些纹路竟和他银锁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苏野,快!把铁锈都刮掉!”他大喊着,手里的铁棍越挥越快。
黑衣人见状,突然转身扑向林野,弯刀直逼他的胸口。苏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黑衣人的手腕,短刀狠狠刺向他的肩膀。黑衣人惨叫一声,松开弯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用力射向天空。红色的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时,林野终于刮完了最后一块铁锈——铁架上的纹路与银锁完全重合,一道微弱的蓝光从纹路中亮起,在地面上投射出半张星图。
“另一半星图……在银锁里!”林野刚要打开银锁,突然听见厂房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黑衣人笑着擦掉嘴角的血:“我们的人来了,你们跑不掉了。”
苏野拉着林野,从厂房后门跑出去时,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沿着一条窄巷狂奔,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拼命逃窜的鱼。“往哪里走?”林野喘着气,银锁在胸前晃动,蓝光透过衣服,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细碎的光痕。
“去溪边!”苏野记得望溪客栈旁有一条小溪,溪边有片芦苇荡,足够他们暂时藏身。两人刚钻进芦苇荡,就听见巷口传来黑衣人的喊声:“他们跑不远,搜!一定要找到星图密钥!”
芦苇丛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林野摸着银锁,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说的话:“小野,银锁千万不能丢,等你找到‘能让星芒照亮铁锈’的人,它才会显露出真正的秘密。”他看向身边的苏野,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正用身体挡住自己,警惕地盯着巷口的方向。
“苏野,”林野轻声说,“你看这个银锁。”他打开银锁,里面果然藏着半张金属质地的星图,与地面上的蓝光一重合,完整的星图瞬间在水面上展开,照亮了溪水里游动的小鱼。星图的中心有一个红点,旁边写着“雾山主峰”四个字——那正是他们三天前逃离的地方。
“原来密钥的作用,是指引去雾山主峰的路,”苏野盯着星图说,“可‘猎人’为什么要找主峰?那里除了废弃的矿洞,还有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芦苇荡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既不是脚步声,也不是说话声,像是某种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林野握紧银锁,星图的蓝光突然开始闪烁,水面上的星芒渐渐变得模糊——就像矿洞里那些“影子”靠近时的景象。
“他们来了,”苏野的手按在短刀上,目光盯着芦苇荡外晃动的黑影,“但这次来的,可能不止‘猎人’。”
水面上的星图终于完全消失,只剩下月光在溪面上跳跃。林野听见黑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他突然意识到,祖父留下的不仅仅是星图密钥,还有一个关于雾山、关于“影子”、关于“猎人”的巨大秘密,而这个秘密的答案,或许就藏在雾山主峰那片被遗忘的矿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