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张茜深吸一口气,翻到了本子上新的一页,眼神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兴奋,“第四个,也是最颠覆性的假设:主角…可能根本不是人!”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几分。韦弦敲击沙发的手指,停住了。
“韦弦先生,你想想看,”张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触碰到了某种禁忌的叙事边缘,“你提到过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哥特少女,秋可可!”
韦弦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秋可可…那个粉色短发、精致如人偶的少女,以及她身后那四个沉默叩肩跪地的兜帽仆人……
“她的描述太不寻常了!”张茜语速加快,“哥特裙装,粉色短发,带着四个明显非普通人的仆从……哪有在末世这么打扮的,完全超越了人类誓泯的范畴!更像是……伪装成人类的怪物?还喜欢鲜血。”
她盯着韦弦,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主角’的定义,是推动核心剧情、承载世界命运的存在…那么,一个如此神秘、强大、明显与末世根源相关的非人存在——秋可可,难道不是比任何人类都更符合‘主角’的身份吗?你要寻找并杀死的‘主角’,会不会…就是她?”
“非人的…主角?”韦弦的声音干涩。
张茜的第一和第四个假设,如同一道撕裂认知的闪电,劈开了他思维中固有的壁垒。
他寻找主角,猎杀主角,七次轮回,七座墓碑…目标从来都是人类。
他从未想过主角会是自己。
拥有金手指的人类英雄,或者潜力无限的救世主。
他也从未想过,血鸠锁定的主角,其本质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秋可可……
“非人的主角…”**韦弦在心中默念,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蔓延。
七次轮回,七座墓碑,他猎杀的「主角」都是人类。
然而,几乎是本能地,韦弦的理智又迅速将这个关于秋可可的主角假设压了下去。
“不像…”
「主角」,无论其本质是什么,在血鸠的“剧本”里,往往扮演着推动“故事”走向高潮或终结的核心驱动力。
他们要么像叶星那样强大,成为末世的灯塔;
要么像李雯巧那样潜力无穷,在绝境中绽放;
而秋可可…她太超然了。她的出现更像一个旁观者,一个带着复杂情绪介入的“局外人”。
她缺乏那种被“命运”或“故事”紧紧缠绕、身不由己卷入漩涡中心的“主角感”。
她更像是…站在棋盘之外,偶尔落下一子的存在。
但这并不代表张茜的“非人主角”理论是错误的。
思路在惊涛骇浪中逐渐理清。
无论如何,秋可可这条线目前虚无缥缈,无从下手。
“在这种没有明确升级体系、超能力战力混沌不明、连‘主角’本质都可能颠覆的末世里寻找目标……”韦弦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棘手和疲惫,以往的经验几乎失效。
他需要切入点。一个可以观察、可以试探、可以触发“剧情”的切入点。
张茜提到的另一个人选——杨浩然。
他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他的“故事线”充满了强烈的戏剧冲突和主角特质。
更重要的是,杨浩然就在青月组织,一个汇聚了王十方、青南、黄月、程颜等关键人物的据点。
这些人,每一个都曾在他经历的“剧情片段”中扮演过重要角色。
“修车厂……”韦弦想起了那里聚集了他需要观察的几乎所有“潜力股”。
而且,有两个埋藏已久的细节,此刻在黑暗中闪烁的萤火,引起了他强烈的探究欲:
韦弦只是直觉,自己的【洞悉】能力所呈现的未来画面,曾经悄然改变过。
“张茜,”他忽然开口,看向正在整理笔记的张茜,“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动态时间模型?”
张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概是说时间线并非固定不变,会根据关键变量的改变实时修正?就像水流遇到礁石会自然改道,而改道后的水流不会走向原本的河道?”
韦弦点头,心中那点模糊的疑虑瞬间清晰:“所以如果【洞悉】看到的未来画面被改变过,我也不会记得曾经看到过被修改前的画面。”
就像被修正的水流,只会沿着新的河道流淌,对过去的轨迹毫无感知。
另一个疑点则更加具体。
高岭当时已经死亡了,那道【屏障】是谁释放的?
是有人继承了高岭的誓泯?
还是…有其他人也拥有类似【屏障】的能力,甚至…能获取死去之人的誓泯?
这两个疑点,如同两根尖锐的刺,扎在韦弦的思维里。
决心已定。
韦弦睁开眼,看向依旧沉浸在“怪物主角”理论冲击中、有些惴惴不安的张茜。
“收拾东西,”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们去修车厂。”
张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重新燃起那种跟拍纪录片的兴奋光芒:“去观察他们?像真正的‘观众’和‘看客’?”
“对。”韦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但已不影响行动的左肩,“用你的眼睛,用你的【看客】能力,好好‘看’清楚那里每一个人。尤其是…”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三个名字。
“杨浩然、王十方、青南。到时候我会分别指给你看。”
“明白!”张茜立刻跳起来,飞快地收拾她的宝贝背包——里面塞着记录本、几瓶水、一些压缩饼干,还有那台她视若珍宝的、勉强还能开机拍摄的dV机。“导演…呃,韦弦先生,我们这就出发!我保证当好这个‘场记’兼‘隐形摄像机’!”
前往修车厂的路途,在张茜【看客】能力的庇护下,显得异常平静。
他们如同行走在末世舞台的阴影里,是真正的“背景板”。
几十只游荡的息嗜对他们视若无睹,一头四百面次所从百米外经过,空洞的“脸”转向他们时停顿了一瞬,似乎有些困惑,但最终还是无视了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这种情况下,韦弦和张茜没用多少时间就抵达了修车厂。
听伈悄然发动,感知着围墙内大致的情绪波动——紧张、疲惫、警惕、愤怒、悲伤…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显示出据点内并不平静。
“呜——!!!”
一阵极其尖锐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修车厂侧后方的废墟中爆发出来!
紧接着,在修车厂侧后方的一片断墙残垣后,一个佝偻的、覆盖着青灰色霉斑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