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一身白衣站在揽月楼上。
俯瞰全城,街道上白色缟素,缠了一圈又一圈。
在黑夜里异常刺目。
脚底下的县衙也同样,白色灯笼高挂,花圈堆满县衙门前。
全城缟素,唯有德高望重受人尊敬者逝世才会有如此待遇。
思及此,莫染心脏停了半拍。
虽然宋希也没做什么丰功伟绩。
只是破了几桩案子,抓住了令百姓担惊受怕的杀人犯。
只是抓了一些贪官污吏,搜刮了他们贪污的钱财,又减轻百姓的赋税。
只是修了河堤又建了学堂。
只是将忞山底下得到的金银财宝捐赠造福琼县百姓。
……
但现在县衙中哀戚一片,乱成一团,却不见她出现。
难道……
“寒烟,带陈闻舟来见我。”
“是。”
寒烟刚走,揽月楼上就来了一群黑衣人。
“终于守到你了,白日里没逮到你,现在你跑不掉了。”
莫染眼神微亮,白日里?难道她今天来过?
剑光一闪,莫染抽出长剑。
“说,今天谁来过?”
黑衣人邪魅一笑,“想知道?你先说说你和这刘府的主人是什么关系吧!”
说着黑衣人一挥手,所有黑衣人瞬间将莫染包围起来。
“不说就去死!”
莫染长剑入鞘,穿过尸体,她手指捻起盆栽中的茶叶。
泡了不超过一天。
她来过?
“主上,人带来了……这……”
寒烟看见躺着的黑衣人尸体,手脚麻利地拖了下去。
莫染:“太傅。”
“长公主殿下,我已经不是什么太傅了,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而已。”
陈闻舟枯瘦的身形站在莫染面前,不卑不亢。
“不知殿下昭草民来所为何事?”
“发生了什么事?”
莫染并没有在意陈闻舟的态度,而是直言问道。
陈闻舟神色戚然,“宋县令今日上山剿匪,命……殒了……”
“你再说一遍。”
“宋县令及其侍女与黑龙寨的土匪同归于尽了。”
莫染皱眉,看向陈闻舟的眼神凌厉。
“不可能,你说谎。”
陈闻舟拿出一本册子。
“草民有没有说谎,殿下看看仵作的验尸格目不就知道了?”
“又或者说,殿下可以亲自去看看停尸房中已经被烧成黑炭的一百三十二具尸体,亲自去认一认,哪一具才是宋县令。”
莫染拿着验尸格目的手忍不住颤抖。
“不可能,她怎么会……”
莫染眼中的伤痛不似作假,陈闻舟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随之被坚定取代。
宋大人真死假死他做了三十年太傅也看得出一点,这验尸格目还是他亲自验尸亲自写的。
虽然不知长公主和宋大人有何牵扯,但皇家终究无情,宋县令性情至清至性不适合卷入皇家争斗,也许隐瞒对宋县令才是最好的。
“你走吧。”
莫染颓然地坐下。
揽月楼上的夜风吹了一夜。
天色将明。
寒烟跪在一旁低声道:“主上,营中的替身瞒不了太久,我们已经出来三日了……”
“我知道……”
莫染木然的眼神从县衙后院收回,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
都怪她,如果她早点回来,哪怕早一天,不,半天……
一步一步,宋希的房中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熟悉的陈设,虽然以前她没怎么观察。
只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自己还拿剑指着她。
后来她为自己解身上的阴毒,为自己驱鬼。
都在这里。
只是现在……
她还说她是天煞孤星,六亲缘浅,无亲无朋。
现在看来,她才是,她才是爹不疼娘不爱,六亲缘浅的那个。
房中冷寂,莫染心中突生悲然。
终究,她谁也留不住,爱她的都会走,就像十年前一样。
走了也好,就当解脱了。
只是宋希她体质不好,武功不高,也不知道她在那边会不会受欺负,有没有带够买路钱。
幸好之前给她送了许多珠宝,虽然卖成钱还被自己坑了一把,不过也算万元户了,到了底下也算万元鬼。
她这就烧给她去。
这么想着,莫染戚戚然打开抽屉。
空的?
这个也是?
抽抽抽~
全是空的!
寒烟打开衣柜,里面也只有几件男款衣物。
总之银票首饰全都不见了,符纸朱砂什么的也都不见了,就留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呵!”
“宋希,你怎么敢!”
莫染脸上说不出来是难过还是想笑,脸色扭曲在了一起。
在寒烟眼中,她家主子已经疯了,她从未见过主子脸色如此的狰狞!
完了!宋大人,你自求多福吧!主上一旦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莫染冷声道:“寒烟。”
“属下在。”
“动用血龙堂所有暗点,查,掘地三尺,翻便大周国也要给我把她……找出来。”
头上寒气冰冷,寒烟急忙应道。
“是,主上。”
“还有,写信给西南巡抚沈洛白,琼县县衙风水不好,县衙另迁别处,把这里买下来。”
“是。”
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屋顶上。
天欲晓,鱼肚白。
清风拂动白衣,扬起点点血色梅花。
“回营。”
“是。”
琼县周边死了不少人,官府的人一家家走访,都没有人知道死者的身份,最后只能当作江湖闲散人员私下斗殴作罢。
路边两位粗布麻衣的男人看着尸体被官府的人搬走。
一人尖声细语道:“一夜之间所有暗线全都被杀,此人是长公主殿下吗?”
“不像。”
另一人同样尖声细语说道。
“顶尖高手,正面一剑封喉,此人武功出神入化,长公主还差得远,连师傅都不一定是对手,还是先将事情禀报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