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九月十六。日本九州,平户港。
一夜的秋雨洗刷了码头上的血迹,但空气中那股焦糊味和血腥气却仿佛渗进了泥土里,久久不散。 港口内的荷兰商馆此刻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还在冒着袅袅青烟。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原本属于松浦家的藩主府邸,此刻已经挂上了**“大明驻东瀛总督行辕”**的匾额,门前站满了全副武装、神情肃杀的神机新军士兵。
行辕,大广间。
李苏并没有坐在藩主的高台上,而是让人搬来了一张宽大的红木桌案,上面堆满了从荷兰商馆废墟抢救出来的账册、海图,以及从松浦家搜刮来的地契。
在他面前,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面如死灰的平户藩主松浦隆信。 另一个是被五花大绑、金发碧眼的荷兰商馆长雅克·斯佩克斯。
“斯佩克斯先生。” 李苏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羊皮账簿,用一种流利的、带着嘲讽语气的葡萄牙语(当时远东通用的商业语言)说道: “我看了你们的账。仅仅去年一年,你们就从日本运走了三百万两白银的生丝和瓷器,利润高达七成。” “这生意做得不错啊,比抢劫还来钱快。”
斯佩克斯抬起头,虽然满脸淤青,但依然梗着脖子: “我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商务员!你们这是海盗行径!巴达维亚的总督不会放过你们的!强大的荷兰舰队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强大的荷兰舰队?” 李苏笑了,他从桌上拿起一份昨天刚刚缴获的航海日志,扔在斯佩克斯脸上: “你是说在马六甲被我击沉的那三艘盖伦船吗?” “还是说,你指望现在正躲在长崎出岛瑟瑟发抖的那几艘破商船?”
斯佩克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马六甲战败的消息他也是刚知道不久,那是荷兰人在远东的绝密耻辱。 “你……你是那个……”
“我是李苏,大明镇海王” 李苏站起身,走到斯佩克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听着,红毛鬼。大明回来了。” “从今天起,这片海域的规矩,我来定。”
他转头看向孙元化: “初阳兄,把这帮荷兰人全部押下去。别杀他们,留着有用。” “这帮人懂航海,懂修船,还懂怎么跟这帮倭人做生意。给他们带上脚镣,编入**‘技术营’**。让他们教咱们的工匠修船,如果不肯教……” 李苏淡淡道: “那就剁手指头。十根手指剁完了,就剁脚趾。”
“是!”孙元化一挥手,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兵将惨叫着的荷兰人拖了下去。
处理完外人,李苏的目光落在了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松浦隆信身上。 这就是**“以夷制夷”**的第一颗棋子。
“松浦大人,别抖了。” 李苏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说过,我是来做生意的。既然你投降了,咱们就是一家人。”
“是……是……下臣明白,下臣愿为天朝效犬马之劳……”松浦隆信磕头如捣蒜。
“很好。” 李苏指了指桌上的一份地图: “我要征用平户港。这里的码头要扩建,能够停泊五千吨级的巨舰。这里还要建仓库、修船厂、建兵营。” “这需要很多钱,很多人。”
“下臣……下臣这就去征发领民!哪怕是把家里的屏风卖了,也要凑齐军费!”松浦隆信急忙表态。
“不用你卖屏风。” 李苏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钱,有人会送上门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几份早已写好的请柬,那是用大明最好的洒金宣纸写的,上面盖着鲜红的“征虏大将军”印信。
“我要你派人,把这些请柬送出去。” 李苏点了点地图上的几个位置: “萨摩藩的岛津家、长州藩的毛利家、土佐藩的山内家、肥前藩的锅岛家。” “告诉他们,大明镇海王李苏,请他们来平户**‘喝茶’**。”
松浦隆信听到这几个名字,瞳孔猛地一缩。 这几家,全是当年关原之战的败者,是德川幕府最忌惮、打压最狠的外样大名!尤其是岛津家和毛利家,跟德川家有着血海深仇! 李苏请这些人来,这哪里是喝茶,这分明是要煮一锅要把日本炸翻天的毒药!
“王爷……这……”松浦隆信咽了口唾沫,“幕府有令,大名不得私自结交外国使臣,违者改易(没收领地)切腹……”
“幕府?” 李苏冷笑一声,从腰间拔出那把六管短铳,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啪!”
“现在平户我说了算。” “告诉他们,这次‘喝茶’,不仅有好茶,还有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神兵利器。” “还有……” 李苏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 “一个重新瓜分日本、把德川家赶下台的机会。”
“谁敢不来,我就视为德川家的走狗。” “我的舰队既然能轰平你的平户,就能轰平他们的鹿儿岛和萩城。”
松浦隆信看着那把黑洞洞的短铳,又看着李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终于明白,这艘贼船他是下不来了。 而且,隐隐约约地,他内心深处那股被幕府压抑了多年的野心,竟然也随着这番话跳动了一下。 如果……如果真的能推翻德川家……
“下臣……遵命!” 松浦隆信重重叩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下臣这就派最得力的家老去送像!一定把话带到!”
……
入夜。行辕后堂。
郑芝龙推门进来,带进一股湿冷的夜风。 “大人,咱们的船队已经控制了平户周边的所有航道。按照您的吩咐,除了渔船,片板不许出海。” “另外……”郑芝龙搓了搓手,一脸兴奋: “咱们从荷兰商馆地窖里搜出来的银子清点完了,足足三十万两!还有几百箱上好的香料!”
“这只是小钱。” 李苏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平户只是个跳板。真正的金山,在石见;真正的权力,在江户。 要拿下这两个地方,光靠自己带的这两万人是不够的,必须让日本人流日本人的血。
“一官。”李苏没有回头,淡淡问道,“你跟岛津家有旧?”
“是,早年做买卖时打过交道。”郑芝龙点头,“那帮萨摩武士,又穷又横,也就是骨头硬点。”
“骨头硬好啊。” 李苏转过身,灯火映照着他的半边脸,显得阴晴不定: “骨头硬,做出来的刀才快。” “你去准备一下。把咱们船舱底层那些淘汰下来的燧发枪(此时神机营已换装击发枪),挑五千杆成色好的,擦亮一点。” “还有那二十门轻型佛朗机炮。”
“王爷,您这是要……”郑芝龙一惊。
“过几天客人来了,总得有点像样的见面礼。” 李苏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我要用这批军火,换他们两万条命,去帮我填石见银山的坑。”
“这笔买卖,划算。”
窗外,秋雨依旧在下。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一份足以将整个日本拖入战火深渊的计划,就在这间小小的茶室里,正式成型。 大明这头巨兽,已经张开了嘴,准备吞噬这个岛国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