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甬道内的死寂,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石辰阳闭目凝立,伤痕累累的身躯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峭。脑海中,无数念头激烈碰撞。
刘明的疯狂计划,无异于刀尖跳舞,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那上古煞魔残魂,能被沉沙营先辈以“镇煞碑”封印,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绝非他现在这重伤濒死之躯能够触碰。
然而,回头路已断。石室方向传来的撞击轰鸣声虽因岩层阻隔变得沉闷,却并未停歇,尸潮仍在,煞气依旧。另寻他路?在这完全陌生、且被煞气不同程度侵蚀的地底迷宫,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如今的状态,根本支撑不了太久。
苏婉眉心的绿光,木老临终前的托付…刘明虽然疯狂,但关于苏婉是关键的这个判断,或许并非全无道理。木老一脉世代守护此地,若说没有留下应对煞气的后手,确实难以让人信服。
更重要的是,他石辰阳,又何尝不是在绝境中寻求一线生机?从矿奴到如今,哪一步不是在赌?区别只在于,赌注的大小与方式。
他缓缓睁开眼,灰白色的眼眸中虽布满疲惫,却已然恢复了磐石般的沉静与决断。
“去碑基。”三个字,清晰地回荡在甬道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芸娘和孙小果身体一颤,脸上血色褪尽,但看着石辰阳那坚定的背影,她们抿紧了嘴唇,没有出声反对,只是将昏迷的苏婉架得更稳。长期的依赖与信任,让她们在此刻选择了跟随。
刘明则是猛地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骤然粗重的呼吸声,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与…一丝得逞的释然?
“前…前辈英明!”他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但是,”石辰阳话锋一转,目光如冰刃般刺向刘明,“如何引动碑文,何时引动,必须由我来决定。你若敢有丝毫异动…”他没有说完,但那森然的杀意已让刘明如坠冰窟,连连点头称是。
短暂的休整(如果这能算是休整的话)结束,队伍再次沉默地前行。石辰阳拒绝了芸娘搀扶的好意,咬牙拖着伤体,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山上行走。他必须保持至少表面的战力,以震慑刘明,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
他一边走,一边全力运转《石皇经》筑基篇,哪怕只能汲取这污浊空气中极其稀薄的大地之气,也聊胜于无。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沉入石磬玉简和自身对《石皇经》的感悟中,试图寻找任何可能应对煞魔之力的信息或灵感。“石皇之道,承载万物,镇压八荒…”总纲中的字句在心间流淌,那“镇压”二字,似乎别有深意。
甬道依旧向上倾斜,空气中的煞意似乎并未随着靠近所谓的“镇煞碑”而减弱,反而更加凝练,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古老而邪恶的质感,仿佛沉睡巨兽的呼吸,令人心悸。两侧岩壁上的苔藓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细微纹路,隐隐搏动着,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甚至在一些拐角或岩壁凹陷处,开始出现一些半嵌入石壁的、扭曲的尸骸。这些尸骸不似外面的尸傀,它们更加干瘪,仿佛被吸干了所有精华,骨骼呈现出一种被严重腐蚀的暗红色,保持着死前挣扎的痛苦姿态,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恐怖。
石辰阳的心愈发沉重。这里的煞气,质量远非外面可比,充满了腐朽与寂灭的味道。
也不知行进了多久,前方甬道似乎到了尽头,隐约传来一片相对开阔的空间感,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威严与深沉邪异的矛盾气息,如同潮水般涌来。
“到…到了…”刘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恐惧,指向甬道出口。
石辰阳示意众人停下,他强提精神,将灰白之眸催发到极限,向出口外望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穹顶高悬,隐没在浓郁的、如同活物般缓缓翻涌的暗红色煞气之中。空洞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十余丈的残破石碑!
石碑通体呈暗青色,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无数玄奥古老、如今却已大半磨损黯淡的符文。石碑底部深深嵌入地面,周围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覆盖了整个空洞底部的、复杂无比的巨大阵法图案,只是这阵法同样残破不堪,许多关键节点已然断裂、湮灭,唯有零星几处还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金色光芒,顽强地抵抗着无处不在的暗红煞气的侵蚀。
这就是镇煞碑!曾经镇压一方气运、封印上古魔魂的强大存在,如今却已是风雨飘摇,残破不堪!
而在那巨大的碑体之上,以及周围的地面阵法纹路中,无数道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暗红色煞气,如同锁链又如同触手般缠绕、蠕动,它们仿佛拥有生命,正不断地腐蚀、冲击着碑体与阵法的最后防线。整个空洞内,都回荡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嗡鸣与嘶语,直接作用于人的神魂,让人心烦意乱,恐惧滋生。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那镇煞碑的底部,阵法核心残留光芒最盛之处,赫然盘坐着三具身影!
这三具身影并非尸骸,它们身着古老服饰,肉身虽已干枯,却并未腐朽,皮肤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光泽,如同庙宇中的神像。它们围坐成一个三角,手掐法诀,周身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淡金色光晕,与脚下残阵的光芒相连,似乎在以自身最后的力量,维系着这摇摇欲坠的封印!
“守…守护者…”刘明失声喃喃,显然眼前的景象也超出了他那半卷图纸的记载。
然而,石辰阳的目光却猛地一凝,落在了那三具守护者干尸的眉心!在那里,各有一道细如发丝的暗红血线,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正不断地试图钻入他们的颅骨!而那低沉的魔音,似乎正是从这三道血线中散发出来!
这封印,不仅是在抵抗外部的煞气冲击,更是在抵御来自内部、源自那被封印的煞魔残魂的侵蚀!
就在石辰阳观察的这片刻,似乎是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那缠绕在碑体和阵法上的浓郁煞气骤然躁动起来!数道暗红色的煞气触手如同毒蛇般昂起“头”,锁定了甬道出口的方向!
同时,那盘坐的三具守护者干尸,其中一具猛地睁开了双眼!那眼眶之中,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剧烈燃烧、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暗红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