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着昏迷的刘明,石辰阳的脚步依旧沉稳,但每一步都深深陷入覆盖着黑色腐殖质的地面。黑针林的寂静仿佛有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那三名天工坊弟子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惊惶,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幽暗的、如同无数黑色巨矛指向天空的林木,生怕下一刻就会有什么怪物从阴影中扑出。
石辰阳的元磁感应维持在十丈范围,这是他能在保证一定清晰度和控制消耗下,于此地特殊磁场干扰中维持的极限。感应中,周围的黑色树木并非死物,其内部流淌着极其微弱但稳定的磁力,如同沉睡巨兽的脉搏,构成了这片林地排斥外界金煞的根基。空气中稀薄的灵气也受到磁力影响,变得难以汲取,反倒是那无处不在的微弱磁力,随着石辰阳刻意调整自身频率,与他的元磁之力产生着若有若无的共鸣,缓慢滋养着他消耗的心神。
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林木愈发高大密集,光线几乎被完全遮蔽,只有一些附着在树干和岩石上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苔藓,提供了些许照明。这些苔藓并非凡物,其光芒中竟也蕴含着极其微弱的磁性,与黑针林的整体磁场融为一体。
“磁光苔……”石辰阳认出了这种东西。据《元磁真解》零星记载,此苔通常生长在元磁之力浓郁且稳定的地域,其光可宁神,其性可调和紊乱磁场。他心中微动,或许此物对刘明稳定伤势、抵御煞气侵蚀有些许用处。
他停下脚步,示意身后三人警戒。自己则小心地走到一处覆盖着较厚磁光苔的岩壁旁,伸出右手,元磁之力包裹指尖,轻轻刮下一小片幽蓝色的苔藓。苔藓触手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滑腻感,内部的磁性波动温和而稳定。
他回到刘明身边,将这片磁光苔轻轻置于其额头。微弱的光芒闪烁,刘明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呼吸也略微软和了些许。有效,但效果甚微,毕竟这只是最低阶的灵植。
“前辈,这苔藓……”那名肩头受伤的女弟子,名叫芸娘,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有些许宁神之效,对此地磁场亦有益处。”石辰阳简短解释,目光却投向更深处。他发现,越往这个方向走,岩壁和树干上的磁光苔就越多,光芒也越发凝实,空气中那股温和而稳定的磁力也隐隐增强了一分。
“跟紧,前面或许有更特别的东西。”石辰阳重新背起刘明,朝着磁光苔更密集的方向继续前行。希望,往往隐藏在细微的异常之中。
又前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穿过一片格外茂密、几乎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的黑针木丛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位于山坳中的小片空地,三面被陡峭的、覆盖着厚厚磁光苔的岩壁环绕,空地上方,浓密的黑色树冠交织,只漏下几缕稀疏的、被染成幽蓝色的天光。空地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棵巨大无比的黑针树,其树干之粗,恐怕需要十人合抱,树皮呈现出一种历经万载风霜的暗沉金属色泽,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电路板般复杂的银色纹路,隐隐有流光闪烁。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棵巨树的离地约三丈高处,依托着几根粗壮枝干,搭建着一座简陋却结构奇特的树屋。树屋并非木质,而是由某种暗银色的、非金非石的材质构成,形态浑圆,表面光滑,与巨树树干上的银色纹路隐隐呼应,仿佛本就是巨树的一部分。
树屋外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浓郁幽蓝光芒的磁光苔,使得整个树屋在幽暗的环境中,如同一个静谧的蓝色月亮,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磁场波动。这股波动,远比林中其他地方强烈和纯粹,将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金煞之气彻底排斥在外,形成了一片难得的“净土”。
“这……这是……”三名天工坊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在这危机四伏的黑针林深处,竟有如此奇异的所在。
石辰阳眼中也闪过惊异之色。他能感觉到,那树屋和巨树散发出的磁场,精纯而古老,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韵味,绝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种……人造之物,或者说,是某种契合元磁大道的存在长期栖息于此,潜移默化改造而成。
他示意三人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将刘明小心放下,元磁感应全力向那树屋探去。
感应触碰到树屋外壁的磁光苔时,受到了一股温和但坚定的阻力,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力场保护着那里。但这力场并无攻击性,只是排斥着外来的探测。
石辰阳沉吟片刻,没有强行突破。他走到巨树之下,仰头望着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树屋。巨树树干上的银色纹路在近距离观看下,更加玄奥复杂,隐隐与他识海中《元磁真解》的一些基础原理产生共鸣。
他尝试着将自身元磁之力调整到与巨树磁场更契合的频率,缓缓伸出手,触摸那冰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树皮。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树皮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仿佛自树心深处传来,又仿佛响彻在他的识海。巨树树干上的银色纹路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如同被激活的电路,光芒顺着纹路向上蔓延,迅速流遍了整个树屋!
覆盖在树屋上的磁光苔光芒大盛,幽蓝色的光晕流转,将整个山坳映照得如同梦境。
紧接着,那树屋光滑的外壁上,一道原本与墙壁浑然一体的暗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入口内,散发出更加精纯、更加浓郁的元磁气息,以及一股淡淡的、仿佛尘封了万古的苍凉之意。
树屋……自行开启了?
石辰阳瞳孔微缩,心中警惕到了极点。是福是祸?是此地主人留下的考验,还是……一个陷阱?
他回头看了看昏迷的刘明和那三名紧张得几乎要窒息的天工坊弟子,又感受了一下树屋内那精纯而平和的元磁气息。这股气息让他体内的元磁之力都隐隐活跃起来,传来一种舒适的共鸣感。
机遇与风险并存。但此刻,他们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们在此等候,没有我的信号,不得靠近,也不得擅自离开。”石辰阳对那三名弟子吩咐道,语气严肃。
三人连忙点头,紧紧靠在一起,手中捏着仅剩的符箓,如临大敌。
石辰阳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元磁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识海中三枚银色符文隐现。他迈开脚步,踏着巨树根部虬结的、如同金属铸就的树根,一步步走向那敞开的树屋入口。
脚步落在入口处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的元磁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加清冷古老的气味。
他定了定神,一步踏入了那片幽蓝光芒笼罩的未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