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飙,直到看见城市边缘零星的灯火,我才稍微放缓了车速,感觉那紧紧攥住我心脏的冰冷之手松开了一些。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我把自己扔进沙发,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女人的脸,男人的拉扯,老妇人的耳光……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手还在微微颤抖。
真的是精神病人和她的家属吗?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但为什么,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始终挥之不去?
那个女人眼中的恐惧和哀求,不像是纯粹的精神错乱,那里面有一种清醒的、急于求救的绝望。而那个男人和老妇人,他们的反应太快了,太……熟练了。男人解释时语气里的那种刻意平静,老妇人打人时眼神里的那种狠毒和……厌弃?都不像是对待亲人。
还有那个女人说的话。“花轿”?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不是”?谁不是?“回不去了”?“锁住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绑架?人身胁迫?甚至是……拐卖?
我想起今天看到的黄历——忌:动土、伐木、作梁、行丧、安葬。“动土”……是不是意味着不该去管地底下的事情,或者,不该介入某些深埋的隐秘?“安葬”……这联想让我不寒而栗。
我努力说服自己,别多管闲事,也许真的只是一场误会,一个不幸的家庭纠纷。我已经安全回家了,这就够了。
可是,那个女人被拖走时,那最后看向我方向的、充满泪水和绝望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我的脑海里。
我坐立难安。良心和恐惧在进行激烈的拉锯战。如果……如果她真的需要帮助呢?如果因为我此刻的退缩,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后果?我这辈子能安心吗?
我猛地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至少,确认一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真的有村落或者房屋?也许我该报警,但报警怎么说?说我遇到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被家人带走了?凭什么呢?警察会受理吗?
最终,责任感或者说,是那种被那眼神刺痛后的愧疚感,压倒了恐惧。我决定自己先回去探查一下。至少,记住那个位置,如果真有可疑,再报警不迟。
我重新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和手机,深吸一口气,再次走进了夜色中。这一次,目的地不再是温暖的家,而是刚才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夜晚的国道更加寂静,车辆稀少。我凭着记忆,小心地估算着刚才出事的地点。心跳随着距离的接近而逐渐加快。
就是这里了。
我放缓车速,靠边停下,打开了双闪。就是这段路,路灯尤其昏暗,旁边是一片茂密的杨树林,黑压压的,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私语。
我拿起强光手电,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夜风很凉,吹在脸上让我清醒了不少。我用手电光扫向路边女人站立的位置,又扫向那一男一女和老妇人出现以及消失的方向。
那里有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土路,蜿蜒着通向树林深处。土路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我走近几步,用手电仔细照射。
是几片破碎的、红色的纸片,像是……鞭炮碎屑?或者是某种纸扎物品的碎片?旁边,还有一个明显是刚刚被踩踏过的痕迹,草丛凌乱。
我的心提了起来。他们是从这条路进去的?
我犹豫着,是否要沿着这条土路往里走。树林深处一片漆黑,手电光能照到的范围有限,更深处是未知的浓稠黑暗。里面会有什么?一个村子?一户孤零零的人家?还是……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不是女人的哭诉,也不是老妇人的咒骂。
那声音尖细、诡异,像是在唱,又像是在哭,调子古老而别扭,断断续续,听不清歌词,但隐隐约约,我似乎捕捉到了几个音节,像是……“吉时已到……迎新……”。
与此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线香燃烧过的味道,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钻进了我的鼻孔。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七,宜:嫁娶。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我——那个女人,那个穿着白裙像丧服一样的女人,她口中的“花轿”,还有这诡异的吟唱和线香味……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但脚步却像被什么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踏上了那条土路。我必须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