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几乎让我窒息。母亲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脑瘤正在吞噬她,就像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吞噬我的电、我的钱、我的生活。
“默默,你脸色不好。”母亲虚弱地抬起手,我赶紧握住。
“没事,妈,就是有点累。”我勉强挤出笑容。
她叹了口气,眼神浑浊却依然充满关切:“别太拼了,钱的事...咱们再想办法。”
我低头不敢看她。哪还有什么办法?亲戚借遍了,网贷欠了一堆,如今连那点微薄的积蓄都被房东一点点偷走。想到李怀仁那副嘴脸,我攥紧了拳头。
“妈,如果我告诉你,有人偷了咱们近十万的电费,你信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母亲睁大眼睛,随后又黯淡下来:“这世道...什么人都有。但你得有证据,不然反倒被倒打一耙。”
她说的对。我需要确凿的证据。
第二天,我联系了之前来检查过的电工老王,恳求他再来一次。这次,我特意选在李怀仁通常外出打麻将的下午。
老王带着设备来了,我领他直奔电表箱。
“你看这条线,”我指着那条隐蔽的线路,“还有这个旧电表,根本不像是供电局装的。”
老王眯眼观察,表情逐渐严肃:“这确实是私接的线路。你看,电线从主线上分出来,先经过这个老电表,再接到你的电表。这样你就要付双倍电费。”
“双倍?”我愣住了,“不是偷电吗?怎么是双倍?”
“更糟,”老王摇头,“这个老电表被调快了,我看至少是三倍计费。也就是说,你实际用一度电,却要付三度的钱。”
我眼前一黑,扶住墙壁才没倒下。九年,三倍计费...那就不止十万了。
“妈的,太缺德了!”老王难得爆粗口,“这得报警啊!”
“等等,”我拉住他,“能先拍照取证吗?我怕打草惊蛇。”
老王点头,开始多角度拍照。就在这时,我们头顶传来开门声——李怀仁居然在家!
“快走!”我推着老王下楼,自己则假装刚从外面回来。
在楼梯口撞见李怀仁,他面色阴沉:“你又带人来看电表?”
“王师傅路过,我请教他几个问题。”我尽量自然地说。
李怀仁眯起眼,那眼神让我不寒而栗:“年轻人,别没事找事。我这房子虽然旧,但从来没出过问题。”
他转身回屋,关门声格外响。我松了口气,却发现老王面色苍白。
“怎么了?”我问。
“刚才他门口的那股味道...”老王压低声音,“你闻到了吗?像是臭氧味,很强的静电。这不正常。”
我没告诉老王,我在自己房间里也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取证完成后,老王答应作证。我送走他,回到房间准备整理证据报警。然而当我打开手机相册时,却发现所有照片都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噪点,仿佛被强电磁干扰过。
不可能!我明明检查过照片是清晰的!
更糟的是,当我尝试联系老王时,发现他的电话号码变成了空号。我急忙赶到他留下的地址,那间电器维修店居然关门大吉,邻居说老王一早搬走了,具体原因不明。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一切太巧合了,巧合得令人恐惧。
那天晚上,怪事开始升级。
先是灯光无故闪烁,明明电压稳定,灯泡却忽明忽暗。然后是我放在桌上的手机自动重启,屏幕闪过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怪异符号。
最可怕的是墙壁里的声音。
起初是细微的嗡嗡声,像是电流穿过老旧电线。但渐渐地,那声音开始有了节奏,像是某种呼吸。深夜时分,我甚至能听到模糊的呓语:
“饿...好饿...”
我告诉自己这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听。但声音越来越清晰,有时甚至能听出几个词:
“不够...还要...”
一晚,我被一阵强烈的饥饿感惊醒。那不是胃部的空虚,而是一种全身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望能量的怪异感觉。我跌跌撞撞走到厨房,胡乱塞了几口面包,但那感觉丝毫没有缓解。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墙壁上,一道微弱的红光正沿着电线路径流动,如同血液在血管中奔涌。
我惊恐地后退,红光却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隔壁传来的一声尖叫。
我冲出门,敲响隔壁年轻夫妇的门。丈夫小张开门,面色惊慌:“电饭煲突然炸了,差点伤到孩子!”
他们的婴儿在母亲怀里大哭。房间里弥漫着焦糊味,电饭煲炸得四分五裂,仿佛承受了巨大电压。
“今晚电压特别不稳定,”小张妻子惊魂未定,“灯泡忽明忽暗的。”
我回到自己房间,心跳如鼓。这不是巧合。
第二天,我决定直面李怀仁。我上楼敲门,他好一会儿才开门,面色异常苍白,眼窝深陷,像是大病初愈。
“李叔,我们需要谈谈电表的事。”我直接说道。
他眼神闪烁:“没什么好谈的,供电局说没问题。”
“我请人看过了,你私接电表,多收我三倍电费。”我盯着他的眼睛,“九年了,整整九年。”
李怀仁的表情突然扭曲,恐惧和愤怒交织:“你不懂!你以为我愿意吗?那是...那是代价!”
“什么代价?”我追问。
他却猛地关上门,任我怎么敲也不开。但就在门关上的刹那,我瞥见他客厅里的景象——所有电器都包裹着锡纸,墙上贴满了奇怪的符咒般的设计图。
回到房间,我越想越不对劲。李怀仁的恐惧看起来如此真实,不像是因为偷电被揭穿那么简单。
那天深夜,我又被那种诡异的饥饿感惊醒。这次更加强烈,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与此同时,墙壁里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供养...需要供养...”
鬼使神差地,我走到电表箱前。李怀仁居然在那里,正颤抖着手将一根粗电缆接到我的线路上。
“你在干什么!”我大喝一声。
他吓得跳起来,面色惨白如纸:“它饿了...必须喂饱它...否则会出事...”
“什么饿了?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抓住他的衣领。
李怀仁的眼神涣散,喃喃自语:“一开始只是想省点电...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它活过来了...”
突然,整栋楼灯光大亮,所有灯泡都发出刺眼的白光,然后接连爆炸。尖叫声从各个单元传来。电表箱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嗡声,那个老旧的私接电表玻璃罩下,竟然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液。
李怀仁尖叫一声:“太晚了!它醒了!”
整栋楼陷入黑暗,只有那个老旧电表发出诡异的红光,映照着他疯狂扭曲的脸。
在彻底停电前的最后一瞬,我清晰地听到墙壁里传来一个声音,不再是呓语,而是清晰而饥饿的宣言:
“我需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