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潇潇,正在逃亡的路上,带着两个孩子和一本神秘的相册。
相册里是我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胸前佩戴着一枚闭着眼睛的护身符。照片旁的字迹确实是母亲的:“镜妖孽债,世代相偿。若欲破解,寻外婆乡。”
外婆乡。母亲生前很少提及她的故乡,只说那是个叫“闭瞳村”的地方,在四川与重庆交界处的深山里。我唯一有印象的是,外婆在我五岁时去世,母亲回去奔丧后再也没提过那个地方。
现在,我必须去找答案。
我驱车向西行驶,不敢走高速,只能绕小道。小杰和小雅睡在后座,偶尔在梦中抽泣。我的手臂伤口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为陈默的背叛,为母亲的秘密,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现实。
凌晨三点,我们到达一个小镇。我找到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家庭旅馆,用现金付了房费。房间简陋但干净,最重要的是——没有镜子。
安顿好孩子后,我翻开那本相册。除了母亲的照片,后面还有一些老照片:一个与母亲相貌相似的老妇人(应该是我外婆),一群穿着传统服饰的村民,以及——最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女人,她的眼睛被缝了起来。
照片背面写着:“镜女之罚,民国三十一年。”
我胃里一阵翻腾。镜女?是指林月那样的存在吗?
“妈妈?”小雅突然醒来,揉着眼睛,“我渴了。”
我给她倒水,注意到孩子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像是被什么勒过的痕迹。
“这是什么?”我紧张地问。
小雅茫然地摸向脖子:“不知道...有点痒。”
我检查红线,发现它在微微搏动,像是活物。更可怕的是,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延伸。
“姐姐说这是礼物。”小雅突然用那种空洞的语气说,“她说我们永远连在一起了。”
我如坠冰窟。林月——或者说镜妖——还在纠缠我们,即使我们逃了这么远。
第二天一早,我买了部便宜手机和不记名卡,尝试联系可能知道闭瞳村位置的人。几经周折,终于通过母亲的一位旧友得到了大致方位——一个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标记的地方。
我们再次上路。小杰脖子上的红线也出现了,两个孩子时不时会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说的都是“姐姐就要来了”之类的话。
开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我们进入山区。导航早已失效,我只能凭模糊的记忆和路牌摸索。山路崎岖,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
突然,车前出现一个人影!
我猛踩刹车,车子失控打滑,撞在路边的护栏上。安全气囊弹出,我被撞得头晕眼花。
“妈妈!”后座传来孩子们的哭喊。
幸好车速不快,大家都没受伤。我安抚好孩子,下车查看情况。车前没有任何人影,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但雾中传来细微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一个佝偻的老妇人从雾中走出,她穿着少数民族服饰,脸上布满皱纹,最奇特的是——她双眼紧闭,仿佛从未睁开过。
“潇潇姑娘?”老妇人准确地面向我,尽管她闭着眼,“等你多时了。”
我警惕地把孩子们护在身后:“你是谁?”
“闭瞳村的守门人。”老妇人说,“你母亲的血脉在呼唤,我们听到了。跟着铃铛声走,雾太大,车子开不了了。”
她转身走入雾中,腰间的小铃铛发出清脆声响。我犹豫片刻,还是带着孩子跟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步行约半小时后,雾气突然散去,眼前出现一个古朴的村落。村子依山而建,房屋都是老式木结构,最奇特的是——所有窗户都挂着厚厚的黑布,没有任何反光表面。
村民们陆续出现,都闭着双眼,却能正常行走劳作,仿佛睁眼视物一样。
一个中年女子走上前来,她容貌与母亲有几分相似:“潇潇,我是你小姨,阿月。这是我女儿小雯。”她指了指身旁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小雯好奇地“看”着我们,她的眼睛也是闭着的。
“为什么你们都...”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闭目方能见真。”阿月小姨说,“这是闭瞳村的规矩,也是保护。来吧,长老要见你。”
我们被带到村中央的一座大屋。屋内坐着三位最年长的老人,全都闭着眼睛,却准确地“看”向我们。
“镜妖又现世了。”中间的长老缓缓开口,“你母亲本是我们村最强的闭瞳巫女,但她违背祖训,执意睁眼入世,与外乡人结合...”
通过长老的叙述,我终于知道了可怕的真相。
闭瞳村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镇压镜妖。这种邪物源自一面千年古镜,能附身人体,通过镜子吸收人的精气延寿。被附身者眼睛会变红,渴望年轻生命,尤其喜欢孩童的精气。
民国三十一年,一个镜女差点毁灭整个村子,最后被缝眼烧死。我母亲作为这一代的守护者,却爱上我父亲,睁眼离开村子,导致镇压减弱。
“镜妖必须附身在有贪念的人身上才能现世。”长老说,“你丈夫的背叛给了它可乘之机。”
我浑身发冷:“所以林月是被附身的?”
“林月已死,现在只是镜妖的皮囊。”另一个长老说,“它盯上你的孩子,因为巫女后代的精气最为纯净,能让它获得真正实体,不再受镜面束缚。”
小姨补充道:“你母亲临终前预感大劫将至,留下相册和线索,知道只有你能终结这场孽债。”
“我该怎么做?”我问。
长老沉默片刻:“镜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它怕两样东西:闭目之瞳的诅咒,和母亲的血祭。你必须做出选择...”
就在这时,村外传来尖叫声和玻璃破碎声。
“它来了!”一个村民冲进来喊道。
我们冲出屋子,看到恐怖的一幕——村口处,林月悬浮在半空,身后是无数镜子的碎片,每一片都映出她血红的目光。她的旗袍变成纯粹的黑暗,皮肤透明得能看到下面的血管。
十几个村民被镜子碎片刺穿,倒在地上抽搐。他们的眼睛被迫睁开,正被强行注入红光。
“交出孩子!”林月的声音重叠着无数回声,“否则全村陪葬!”
小杰和小雅突然眼神空洞,向着林月走去。我死死拉住他们,发现他们脖子上的红线发出刺目红光。
“姐姐叫我们...”小雅喃喃道。
长老们站成一排,开始吟唱古老的咒语。所有闭眼村民都加入吟唱,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镜子碎片在空中震颤,无法前进。
林月尖啸一声,双眼射出红光,击穿屏障。几个村民惨叫倒地,眼睛燃烧起来。
“没用的老东西!”林月大笑,“闭目之瞳早已失传!你们挡不住我!”
我看着痛苦的村民,看着被控制的孩子,看着手中母亲的照片...突然明白了我该做什么。
“以母亲之血,护我骨肉...”我轻声说,然后提高声音,“以巫女后裔之身,请闭目之瞳!”
我咬破手指,用血在眼皮上画下那个闭眼符号。然后,在所有人震惊中,我猛地睁大眼睛,直视林月。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看到林月体内的东西——一个扭曲的、由无数镜片组成的灵魂,正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生命力。我也看到孩子们身上的红线,是镜妖与他们的连接。
最重要的是,我看到它的弱点:在心脏位置,有一小片空白,那里闪烁着微弱的白光——是林月残存的人性。
“妈妈...”我仿佛听到林月本体的微弱呼唤。
镜妖察觉我的目光,愤怒地尖叫:“闭目之瞳!不可能!”
它全力向我冲来,镜子碎片如暴雨般射来。但我看得清清楚楚,轻松躲过每一片。
“小杰,小雅,闭上眼睛!”我大喊,然后向着镜妖冲去。
我们碰撞在一起。无数镜片刺入我的皮肤,但我毫不退缩,双手直插它心脏位置的那片空白。
“以母亲之名,释放你!”我大喊,抓住那片白光用力拉扯。
镜妖发出凄厉的惨叫,试图挣脱,但闭目村民的吟唱声形成锁链,牢牢束缚住它。
我终于扯出那片白光——是林月残存的灵魂。她对我露出感激的微笑,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失去宿主的镜妖现出原形——一个由无数镜片组成的扭曲怪物,每片镜子都映着它吞噬过的生命。
“孽债...必须偿还...”它嘶吼着,做最后反扑。
但我已经看透它的本质。我闭上流血的眼睛,用最后的力量吟唱母亲曾经哼过的摇篮曲——那其实是一段古老的镇魂咒。
镜妖的动作突然停滞。所有镜子碎片开始共振,然后一片接一片碎裂,化作晶莹的尘埃。
“不——”镜妖发出最后的哀嚎,彻底崩解消失。
我瘫倒在地,精疲力竭。小杰和小雅跑过来抱住我,他们脖子上的红线已经消失。
“妈妈!你的眼睛!”小雅惊呼。
我摸了摸脸,指尖沾满鲜血。闭目之瞳的反噬开始了——我将永远失去视力。
但我微笑着说:“没关系,妈妈已经看到了最重要的东西。”
长老们走过来,语气充满敬意:“你做到了历代巫女未能做到的事——彻底消灭镜妖。这份孽债,终于偿还了。”
在闭瞳村休养数日后,我们准备离开。村民们送我们到村口,小雯悄悄塞给小雅一个小护身符——一个闭着的眼睛。
“戴着它,镜妖就不会再回来了。”小雯说。
回重庆的路上,我得知了陈默的消息——他在林月豪宅的地下室被找到,昏迷不醒但还活着。医生说他的心脏有奇怪的伤口,但生命无碍。
我没有去看他。有些伤痕,时间也无法愈合。
我在郊区买了栋小房子,所有窗户都贴上特殊薄膜,避免反光。小杰和小雅逐渐恢复正常,只是偶尔会在夜晚惊醒,需要我哼唱那首镇魂曲才能入睡。
我的世界陷入黑暗,但心却前所未有的明亮。有时候,闭着眼睛,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就像现在,我能“看”到小杰在院子里踢球,小雅在画画,阳光温暖,微风和煦。
“妈妈,猜我画了什么?”小雅跑过来,把画板放在我手中。
我抚摸画纸,感受到蜡笔的痕迹——是一个闭着眼睛的女人,带着微笑,身边是两个孩子和一只小狗。
“真美。”我微笑着说,虽然看不见,但心里看得清清楚楚。
窗外,夕阳西下。一天的结束,也是新生活的开始。
镜妖的孽债已偿,而我们母子的缘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