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9日, 农历六月十五, 宜:嫁娶、开光、出行、祈福、求嗣, 忌:无。
我叫陈默,今年四十岁,在泉城开了十五年的出租车。每天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看惯了人来人往,听遍了悲欢离合。我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这世上所有的怪事,直到那天,我接下了那单改变我人生的生意。
那是2025年7月9日,农历六月十五,黄历上说宜出行。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像往常一样把车停在大学城附近等客。正午的太阳烤得车顶发烫,我把空调开到最大,汗水还是顺着脖子往下流。
师傅,去西藏走不走?
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从车窗外传来。我转头看去,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站在车旁,她身后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两人都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男生则沉默得像块石头,眼神飘忽不定。
西藏?我差点笑出声,姑娘,你知道这里离西藏多远吗?三千多公里!
我们知道。男生开口了,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下传来,我们愿意付全程车费,打表计费,一分不少。
我仔细打量着这对年轻人。女孩叫林月,男生叫叶尘,都是某大学的研究生。林月活泼健谈,叶尘却几乎不说话,只是偶尔点头或摇头,眼神始终避开我的视线。
为什么非要打车去?坐飞机不是更快更便宜吗?我问道。
林月神秘地笑了笑:我们想体验真正的旅程,看沿途的风景。她顿了顿,而且...叶尘不能坐飞机。
我正想追问原因,叶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去。林月连忙拍着他的背,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等咳嗽平息,叶尘的脸色更加苍白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没事吧?我忍不住问。
老毛病了。林月轻描淡写地说,高原反应反着来,他在低海拔地区反而容易不舒服。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病,但看他们诚恳的样子,又想到这趟长途能赚不少钱,便给妻子潇潇打了个电话商量。
有个研究生要去西藏,包我的车。我对着电话说,瞥了一眼站在车外的两人,两个人...对,一男一女...价钱谈好了,打表计费...嗯,可能要半个月...
挂断电话,我冲他们点点头:上车吧,先说好,路上食宿你们自己负责。
林月欢呼一声,拉着叶尘钻进了后座。当叶尘从我身边经过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袭来,仿佛有人把一块冰贴在了我背上。七月的酷暑中,这种寒冷显得极不自然。
空调太冷了?我问道,伸手调高了温度。
叶尘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系好安全带。后视镜里,我看到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瞳孔黑得像是两个无底的洞。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林月兴奋地指着窗外的风景,不时拿出相机拍照。叶尘却始终沉默,偶尔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开了四个小时后,我们在服务区停下休息。
我去买点吃的。林月跳下车,叶尘你吃什么?
老样子。叶尘回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月跑开后,服务区只剩下我和叶尘两个人。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
你...经常去西藏吗?我试图打破沉默。
叶尘摇摇头,目光投向远方:第一次。
那为什么非要打车去?
他转过头,黑眼睛直视着我:有些路,必须一步一步走完。
这句话让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没等我再问什么,林月已经拿着食物回来了,话题就此打住。
夜幕降临时,我们在塘县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我睡得不踏实,半夜被一阵奇怪的响动惊醒。透过窗户,我看到叶尘独自站在停车场,仰头望着月亮。他的姿势僵硬得不自然,月光下的影子也比常人要淡得多。
第二天一早,我们继续上路。叶尘看起来比昨天更加疲惫,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你没睡好?我问道。
他从来不睡觉。林月随口答道,然后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急忙补充,我是说,他睡眠一直很差。
随着海拔逐渐升高,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化。蓝天变得更近,云层压得更低。林月兴奋地拍照,叶尘却越来越沉默。第三天晚上,我们在理塘县停下。这座世界高城海拔超过4000米,连我都感到有些气短,叶尘却反常地精神起来,脸色甚至有了血色。
这里很美,对吧?站在理塘寺前,林月举起相机,师傅,帮我们拍张合影吧!
我接过相机,叶尘和林月站在古老的寺庙前。透过取景器,我注意到叶尘的表情第一次放松下来,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按下快门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刮过,吹得我差点拿不稳相机。
拍好了吗?林月跑过来查看。
我递还相机,她翻看照片时突然皱起眉头:怎么...有点模糊?
我凑过去看,照片中的林月清晰可辨,但叶尘的身影却像被一层薄雾笼罩,轮廓模糊不清。
可能是手抖了,再拍一张吧。我说。
然而接下来的几张照片都是如此——林月清晰,叶尘模糊。最后我们放弃了,叶尘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默默走开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叶尘穿着古老的藏袍,站在一片血红的月光下,周围是无数跪拜的人影。他转过头,对我说了什么,但我听不清。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窗外传来低沉的诵经声。
接下来的旅程中,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叶尘对路线异常熟悉,经常在我犹豫时指出正确的方向;他几乎不吃东西,也不见他去厕所;每当经过寺庙或玛尼堆,他都会低声念诵着什么,那声音不像现代藏语,而像是某种更古老的语言。
叶尘是学什么专业的?一天晚上在旅馆,我问林月。
民俗学。她回答,眼睛盯着手机,他对藏族文化特别着迷。
他家里是西藏的?
林月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不是...他从小在南方长大。
那他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连那些小路都知道。
林月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警惕:他做过很多研究。
我注意到每当我问及叶尘的过去,林月都会变得紧张。而叶尘本人则从不谈论自己的事,仿佛他的人生是从遇见林月那天才开始的。
进入西藏境内后,叶尘的变化更加明显。他的步伐变得轻盈,皮肤不再那么苍白,甚至开始主动和我说话。然而他说的内容却常常让我毛骨悚然。
你知道吗,陈师傅,一天傍晚,他看着远处的雪山说,有些灵魂会迷路,需要在人间徘徊很久才能找到归途。
什么意思?我问。
就像转世,但不完全。他的眼睛反射着夕阳,呈现出诡异的橙红色,有时候,前世的记忆太强烈,会覆盖今生的记忆。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干笑两声:你们研究生就爱研究这些玄乎的东西。
叶尘没有笑,只是继续盯着雪山:不是研究...是亲身经历。
当晚,我再次做了那个血月之梦。这次我看清了叶尘——或者说,那个长得像叶尘的人——的嘴型。他在说:帮帮我。
到达拉萨那天,阳光格外灿烂。布达拉宫在蓝天下熠熠生辉,朝圣者绕着宫殿转经,空气中弥漫着酥油茶和藏香的味道。我们三人站在广场上,叶尘仰头望着宫殿,泪水无声地滑下脸颊。
我们进去吧。林月轻声说,挽起叶尘的手臂。
参观过程中,叶尘表现得像个回家的游子。他对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甚至能指出哪些地方经过了现代修缮。在一个僻静的佛殿里,他跪在佛像前久久不起,肩膀微微颤抖。
他一直这样,林月低声解释,对宗教场所特别敏感。
参观结束后,叶尘说想一个人静一静,让我们先去吃饭。我和林月在附近找了家餐馆,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他来。
要不要去找找?我有些担心。
林月摇摇头:他经常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先回旅馆吧。
然而直到第二天早上,叶尘也没有回来。我和林月开始在布达拉宫周围寻找,问遍了附近的商铺和僧人,没有人记得见过这样一个高个子年轻男子。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问道,年轻人闹别扭很正常,但玩失踪就过分了。
林月一脸困惑:谁玩失踪?
叶尘啊!他从昨天下午就不见了!
林月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惊恐:陈师傅...你在说什么?哪来的叶尘?我一直是一个人旅行的啊。
我愣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了:你说什么?我们三个人一起从泉城出发的!你和叶尘,一对研究生情侣!
不...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林月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我,我包你的车来西藏,就我们两个人。你...没事吧?
我掏出手机,翻找旅途中的照片。照片里有我,有林月,有风景,但唯独没有叶尘的身影。那些明明是我们三个人的合影,现在却变成了两个人的。我颤抖着查看通话记录——只有和林月的通话,没有任何与叶尘的通话记录。
这不可能...我拨通妻子的电话,潇潇,记得我接的那单去西藏的生意吗?是一对研究生,一男一女,对吧?
什么一男一女?妻子的声音充满疑惑,你不是说一个女研究生要去西藏吗?就她一个人啊。
手机从我手中滑落。我抬头看向林月,她脸上混合着恐惧和怜悯的表情让我明白——叶尘真的消失了,而且是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