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知了停在客厅中央,复眼反射着吊灯的光,分裂成无数个扭曲的我。小雅和小杰爬向它,动作协调得如同一个整体。他们的关节发出不自然的声,脊椎高高拱起,背部绷带下新生的膜状物有节奏地鼓动。
不!回来!潇潇冲上前想拉住孩子们,却被小杰一个甩臂打翻在地。他的手臂力量已经远超正常儿童,潇潇撞在茶几上,闷哼一声。
我抄起门口的雨伞向那只变异知了刺去。伞尖即将命中时,它突然振翅飞起,发出刺耳的鸣叫,落在吊灯上。更可怕的是,小雅和小杰也跟着跳了起来——他们的弹跳力惊人,几乎够到了两米多高的吊灯。
小雅!小杰!我嘶吼着,停下来!
他们充耳不闻。小雅挂在窗帘上,用新长出的爪状手指撕扯布料;小杰则倒贴在天花板上,黑亮的复眼盯着我们。他的嘴已经变成管状口器,一张一合地发出高频鸣叫。
潇潇挣扎着爬起来,脸上血色尽失:他们...已经不认识我们了...
我抬头看着曾经是我儿女的两个生物,胃部痉挛。他们的皮肤完全变成了黄褐色,光滑发亮,面部特征正在模糊——鼻子塌陷成两个小孔,耳朵缩成头部两侧的凹槽,嘴唇消失,露出不断摩擦的口器。
最可怕的是他们背部的东西——绷带被完全撑破,两对透明的翅膀正在展开、硬化。那翅膀上密布着精细的脉络,在灯光下闪烁着彩虹色的光泽。
电话...潇潇突然说,我要打给疾控中心,或者...或者任何人!
她踉跄着奔向座机,但还没拿起听筒,小雅就从窗帘上飞扑而下,将电话机撞翻在地。不,那不是飞扑——她真的在飞!那对刚成型的翅膀高速振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潇潇跌坐在地,终于崩溃大哭。小雅落在她面前,歪着头,口器蠕动,像是在这个哭泣的女人。一滴粘稠的黄色液体从她口器中滴落,在地毯上腐蚀出一个小洞。
我慢慢后退,背部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反手去摸,指尖触到了两个隆起的、坚硬的东西——我的也要长出来了。
潇潇...我的声音变得沙哑,你得离开这里。
她抬头看我,眼中满是惊恐:什么?
我吼道,同时感到一阵剧烈的痉挛席卷全身,趁你还能走的时候!
我的下颌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突出,牙齿融合变形。视野边缘出现了更多的黑点——我的眼睛正在向两侧移动,变大,变成复眼。手指互相粘连,指甲硬化成爪。
潇潇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不能丢下你们...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我的背部爆发,我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我肩胛骨处破体而出,伸展、展开——是我的翅膀!它们在空气中颤动,本能地寻找平衡。
吊灯上的知了突然发出特别响亮的鸣叫,像是在发号施令。小雅和小杰立刻响应,飞向厨房。我听到冰箱门被撞开的声音,接着是食物包装被撕破的响动。
他们在...进食?潇潇颤抖着问。
我艰难地点头,每动一下都伴随着甲壳摩擦的声:去找...甜的东西...树汁...水果...
我的声带正在变化,说话变得越来越困难。舌头变硬变短,口腔结构重组。很快,我将失去语言能力,只剩下鸣叫。
潇潇突然站起来,擦干眼泪:不,我不能放弃。你们还是我的家人...我会想办法...
她小心地走向厨房,我拖着正在异变的身体跟上去。厨房一片狼藉——冰箱门大开,小雅和小杰趴在流理台上,口器插入一个烂熟的桃子,贪婪地吸食汁液。他们的翅膀上沾满黏稠的液体,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那只变异知了停在抽油烟机上,像是在监督他们。当潇潇靠近时,它立刻发出警告的鸣叫,两个孩子马上转身,摆出威胁姿态。
是我啊,宝贝们...潇潇伸出手,声音颤抖,是妈妈...
小杰的口器从桃子中拔出,发出一声尖啸。小雅则直接飞扑向潇潇的脸!
我冲上前,用变异中的身体挡在潇潇前面。小雅撞在我胸口,爪子撕破了我的衬衫。我的皮肤已经完全硬化,她的攻击只留下几道白痕。
出...去...我艰难地对潇潇说,同时抓住不断挣扎的小雅,锁门...别回来...
潇潇的眼中闪过最后的决绝,转身冲向大门。小杰想追上去,但我用身体挡住了厨房入口。我的体型暂时还能压制他们,但不会太久了——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加速变异,人类意识如沙漏中的沙子般流失。
大门地关上,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潇潇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小雅。她立刻飞回桃子旁继续进食。我靠在墙上,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变异痛苦席卷全身。我的骨骼在重组,内脏在移位,大脑在...改变。
吊灯上的知了飞下来,落在我肩上。它的足部有细小的倒刺,抓挠着我的甲壳。奇怪的是,我不再觉得它可怕——它现在像是...同类?家人?我的思维越来越模糊,人类的概念正在消失。
窗外,夕阳西下。成千上万的知了开始夜间的合唱,声音穿透玻璃,在屋内回荡。我的翅膀不由自主地振动起来,加入这古老的节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