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号角湮灭后唯一剩下的东西。
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和声的绝对黑暗深渊,如同一块巨大的墨色琉璃,静静地横亘在虚空裂隙之后。凌九幽和墨烬渊周身灵力与魔气本能地攀升至顶峰,严阵以待。
一息,两息……十息过去。
预想中毁天灭地的攻击并未到来,那深渊仿佛对眼皮底下两只“蝼蚁”的挣扎毫无兴趣,又或者说,它仍在沉眠。
“失败了?”凌九幽异瞳微眯,神识如潮水般谨慎地向前探去,却在触及那黑暗边界时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消融,反馈不回任何信息。那黑暗,是连神识都能彻底湮灭的绝对虚无之地。
墨烬渊银发无风自动,血瞳中的凝重并未减少分毫。他比凌九幽更能感受到那黑暗深处蕴含的、一种近乎法则层面的死寂与压迫。那不是能量层面的强大,而是一种……存在形式的绝对碾压。
“未必。”他低沉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那号角并非攻击性法器,它的作用,更可能是‘传递’。”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震颤,自那黑暗深渊的最深处荡开!
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涟漪,一种存在的证明。
凌九幽额间那已隐去的弑神符文猛地灼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散发出急促的灰芒,仿佛在预警,又像是在……共鸣?
紧接着,那片死寂的黑暗,动了。
并非有什么庞然大物钻出,而是那纯粹的、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暗本身,开始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膨胀收缩。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虚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隙边缘开始进一步崩塌。
一种古老、冰冷、漠然到极致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冰川,缓缓扫过这片区域。那意志中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绝对漠视。
凌九幽瞬间如坠冰窟,灵魂都仿佛要被冻结。她毫不怀疑,若非额间符文自发抵御了绝大部分的意志冲击,仅仅是这一下“扫视”,就足以让她神魂崩裂!
墨烬渊闷哼一声,踏前一步,周身滔天魔焰轰然爆发,硬生生替她挡下了剩余的压迫感。血瞳之中魔纹疯狂流转,竟与那黑暗中的漠然意志形成了短暂的对峙!
“它醒了。”墨烬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存在的层次,远超他过往任何对手。
“坐标……”
一道意念,并非语言,却直接烙印在两人的识海深处。空洞,缥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标记……清晰……”
那漠然的意志在凌九幽身上停留了一瞬,重点正是她额间那不断闪烁的弑神符文!显然,这源自上古逆道之源的符文,在这古老存在眼中,如同暗夜中的灯塔般耀眼!
凌九幽心底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号角最后拼死发送的信息,极有可能成功了!它不仅惊动了这深渊中的可怕存在,更是将她的存在,尤其是弑神符文的坐标,清晰地“汇报”了过去!
这邪异意志,即便不是本体,也绝对是其极其重要的一部分,远比之前遭遇的所有敌人都要恐怖!
“循迹……清除……”
又一道冰冷的意念落下。那膨胀收缩的黑暗之中,缓缓分离出一滴粘稠如墨、不断滴落的黑色液体。那液体脱离深渊后,迅速扭曲、拉伸,化作一个没有固定形态、不断变幻的纯黑人影。
人影没有五官,没有气息,但它出现的瞬间,周围的法则都开始变得紊乱、扭曲,它本身就像是一团行走的“规则污染源”!
它锁定了凌九幽,无声无息地扑来,所过之处,空间留下一道久久无法弥合的黑色蚀痕!
“找死!”墨烬渊血瞳杀机爆闪,尽管对手诡异,但他绝不容许任何东西伤她分毫。魔枪·弑神携带着崩灭万物的力量,悍然刺向那黑色人影!
轰!
魔枪精准命中,却仿佛刺入了无尽的虚无。人影一阵扭曲,被击中的部位溃散又重组,速度丝毫不减,一只纯黑的手臂化作利刃,直刺凌九幽心口!
凌九幽异瞳冷冽,早有准备。左眼冰蓝光芒大盛,极致寒意瞬间冻结前方虚空,那黑色人影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凝滞了一瞬,体表覆盖上一层幽蓝冰霜。右眼赤金光芒紧随其后,化作焚天金焰,将被冻结的区域连同那人影一同吞没!
冰火两重天的法则力量交织爆炸,威力足以瞬间湮灭一位神王境强者。
然而,光芒散尽,那黑色人影虽然缩小了一圈,形体黯淡了不少,却依旧存在,并且迅速吸收着周围紊乱的能量修复自身!它对法则攻击有着极高的抗性!
“物理和法则攻击效果均不佳。”凌九幽瞬间判断,心念急转。
墨烬渊也发现了这一点,眉头紧锁。
就在那人影再次扑来时,凌九幽额间弑神符文猛地一亮,她福至心灵,尝试调动起那一丝新获得的、源自符文的“否定”与“湮灭”之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点微小的灰芒,点向那人影。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水,刺耳的声音响起。那无往不利、能污染法则的纯黑人影,在接触到灰芒的瞬间,竟发出无声的尖啸(一种灵魂层面的波动),被灰芒触碰的部位彻底湮灭,无法再生!
有效!
凌九幽精神一振。墨烬渊见状,立刻改变策略,滔天魔气不再强攻,而是化为无数枷锁,层层叠叠束缚住那人影,为其创造机会。
凌九幽指尖灰芒连点,每一次点出,都让人影黯淡一分,最终彻底化为虚无消散。
然而,两人脸上并无喜色。因为那黑暗深渊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更多的、类似的纯黑人影正在其中凝聚、分离……
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微不足道的、被派出来执行“清除”任务的爪牙!
更让人心悸的是,在刚才调动灰芒的瞬间,凌九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黑暗深渊之间,仿佛建立了一条极其细微、却无法斩断的“线”。她暴露了,并被彻底标记了。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对方都能循着这条“线”找来。
“走!”墨烬渊当机立断,一把揽住凌九幽的腰,魔枪撕裂虚空,就要远遁。
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被源源不断的诡异人影和那深不可测的本体意志拖垮。
但就在他们即将踏入空间裂缝的刹那——
那黑暗深渊的意志再次降临,这一次,带着一丝清晰的、不容抗拒的……牵引力!
“归来……”
空间裂缝剧烈扭曲,竟有闭合的趋势!那股牵引力并非作用于他们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凌九幽额间的符文,作用于那条无形的“线”!
墨烬渊血瞳厉色一闪,低吼一声,本源魔血燃烧,强行稳住裂缝。
凌九幽也全力催动弑神符文,灰芒覆盖周身,抵抗那诡异的牵引。
两人合力,终于勉强挣脱了那股牵引力,一头扎进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在他们消失后,那黑暗深渊的起伏缓缓平复,分离出的纯黑人影也重新融入黑暗之中。
一切仿佛又回归了死寂。
只有那漠然的意志,在虚无中留下一道冰冷的回荡:
“坐标已锚定……逆道之源……终将……回归……”
……
未知星域,一颗荒芜的星球上。
空间裂开,墨烬渊和凌九幽有些狼狈地跌出。
墨烬渊脸色微微苍白,显然强行燃烧魔血对抗那牵引力消耗巨大。凌九幽额间符文隐去,但那种被无形之线锚定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心头,无法驱散。
“它似乎无法轻易离开那片深渊,或者说,不愿离开。”凌九幽冷静分析,压下心中的悸动,“但那‘标记’已经种下。我们恐怕……有大麻烦了。”
墨烬渊血瞳幽深:“危机,亦是接近真相的捷径。它称弑神符文为‘逆道之源’,并急切地想让你‘回归’……”
他看向凌九幽,目光锐利:“这或许证明,你的力量,恰恰是它们最为忌惮、也最想掌控的关键。”
凌九幽异瞳中寒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想要我的力量?那也得看它们有没有这个命来拿!”
虽然被一个恐怖存在标记,前途未卜,但也并非全是坏消息。至少,他们确认了敌人真正的目标,以及……她所拥有的力量的价值。
然而,没等他们喘息片刻,凌九幽随身空间中的那枚得自上古洞府、一直毫无动静的神秘石盘,此刻却突然自动飞出,悬浮于空,表面亮起无数错综复杂的星线,最终指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未知的深邃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