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一边将油门踩到底,一边烦躁地抹了把脸:“妈的,这小子是个疯子!还是个高智商的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二十年前那场意外?至于用这种……这种变态的方式吗?”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平板屏幕上江斌(或者说王小川)那本笔记本的电子照片上。那些冰冷的文字,精确的图表,还有那个血红色的冰棱图案。“谎言冻结了时间……”他低声重复着那句话,“他认为时间在谎言说出的那一刻就被冻结了。他用了二十年‘解冻’,回来完成这个仪式。”
“仪式?”
“削去指纹,是抹掉他们作为‘谎言制造者’的身份印记。低温,或许是为了重现当年水库的‘冰冷’,或者象征他所认为的、被冻结的真相。而将他的指纹放回王福贵体内……”陈默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冷的光,“那不是简单的宣告回归。那更像是一种……替换。或者说,一种终极的否定。”
“否定什么?”
“否定王福贵作为父亲的资格。”陈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在他扭曲的逻辑里,王福贵未能识破谎言,未能找到他,等同于默认甚至参与了那场对他的‘谋杀’。他将自己的身份标识(指纹)强行塞回赋予他生命源头(胃)的父体,是一种极端扭曲的控诉和取代。他在说:‘你看,你连我的存在都认不出了,那不如由我来决定,谁才是真正该存在于这具躯体记忆深处的人。’”
老李听得脊背发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车载电台里传来新的消息:“李队,陈队!我们查了江斌的出行记录,他名下没有购买今天离开本市的火车票或机票。但是,我们检索高速公路监控,发现一辆悬挂假牌照的黑色轿车,车型与江斌名下登记车辆一致,在两个小时前通过了前往邻市的收费站!”
“他果然去了!”老李眼神一厉,“通知邻市兄弟单位,设卡拦截那辆车!把车牌特征发过去!”
“收到!”
警车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化作模糊的色块。陈默闭上眼,脑海中快速重构着整个案件。意外落水,少年谎言,长达二十年的沉寂与蜕变,然后是以冰与血为笔触的残酷“归来”。每一个环节都透着精心计算后的冰冷。江斌(王小川)不仅仅是在杀人,他是在完成一件他构思了二十年的“作品”。李强,是这件作品上最后,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笔。
他会用什么方式?同样是在低温环境下削去指纹?还是会有什么“创新”?毕竟,李强是最后一个,也是当年共同制造谎言的三人中,唯一还活着的“核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而沉重。
突然,通讯器里传来邻市警方急促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困惑:“拦截小组报告!目标车辆在进入邻市区前的一个岔路口被找到!车辆被遗弃在路边,车内无人!经过初步搜查,没有发现武器或其他可疑物品!重复,目标车辆已找到,但嫌疑人不在车上!”
“什么?!”老李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金蝉脱壳?他换车了?”
陈默猛地睁开眼:“查那辆车最后出现的地点周边所有监控!尤其是可能换乘的车辆!他一定还有备用方案!”
新的指令立刻下达。庞大的监控视频数据流开始被快速检索、分析。
几分钟后,一条关键信息被提取出来:在目标车辆被遗弃地点附近的一个加油站监控探头,拍到一个穿着某品牌外卖制服、戴着头盔和口罩的男子,从一辆停靠在加油站角落的普通银色轿车上下来,骑上了一辆停在旁边的外卖电动车,驶入了车流。虽然面容被遮挡,但其身形和步态,与江斌高度吻合!
“外卖电动车!”老李倒吸一口凉气,“他伪装成了外卖员!妈的,这怎么查?”
电动车目标小,机动性强,而且可以穿行小巷,规避主要路口的监控。
“查那个时间段,前往李强所在酒店区域的所有外卖订单!”陈默立刻下令,“重点是那些非该酒店常住客人习惯订购的、或者订单信息有异常的!”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心理的博弈。凶手已经换上了新的伪装,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正在悄无声息地接近他的最后一个目标。
与此同时,邻市,快捷酒店。
李强所在的房间气氛压抑。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脸色惨白,不住地哆嗦。两名便衣警员一左一右站在门边,警惕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楼下的布控警力也增加了,便衣和制服警察混杂在酒店大堂和周边街道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一名警员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状态极差的李强,低声道:“要不要给他倒杯热水?”
另一名警员点了点头,走到房间配备的烧水壶旁,接水,按下开关。轻微的嗡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铃突然“叮咚”响了一声。
两名警员瞬间绷紧了神经,几乎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配枪,迅速移动到门后。一名警员压低声音对着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外卖制服、戴着头盔和口罩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某快餐品牌logo的纸袋。
“谁?”警员隔着门厉声问。
“外卖!尾号7743的李先生点的餐!”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沉闷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平常。
房间里的李强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拼命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我没点!我没点外卖!”
两名警员交换了一个眼神,高度警惕。一名警员对着门外说:“放门口就行!”
“不行啊先生,需要您签收一下。”门外的外卖员坚持道。
“说了放门口!”警员的语气强硬起来。
门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好吧。”接着是纸袋被放在地上的轻微摩擦声,以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一名警员透过猫眼紧紧盯着,直到那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又等了十几秒,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迅速将门口的纸袋拿了进来,立刻关上门反锁。
纸袋很轻。警员戴上手套,小心地打开。里面没有食物,只有一个普通的白色泡沫箱,大约鞋盒大小,入手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