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种芒箕制品很常见,也许王斌去过别的什么地方呢?或者,是不小心沾染到我这里的?”沈兵耸耸肩,“巧合,警官,这个世界充满了巧合。”
“你引导王斌学习犯罪知识,教他伪造现场!那些书上的笔记是不是你的?”老李继续逼问。
“兴趣分享而已。王斌很好学,我作为前辈,指点一下后辈,有什么问题?至于笔记,字迹鉴定了吗?是我的吗?”沈兵反将一军。他的字迹显然经过刻意伪装,与王斌出租屋发现的便签上的娟秀字体不同。
审讯陷入了僵局。沈兵精通法律和侦查技巧,他清楚地知道证据的边界在哪里,也完美地利用了王斌这个“防火墙”。他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在法律的网眼里灵活穿梭。
第一次审讯,无功而返。
“操!这王八蛋!”老李回到办公室,气得一脚踹在椅子上,“明知道是他,却拿他没办法!”
陈默沉默地看着单向玻璃那边,沈兵依旧安静地坐着,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养神。那种绝对的冷静和掌控感,让人不寒而栗。
“他在享受这个过程。”陈默忽然说。
“什么?”
“他在享受和我们对抗的过程。”陈默的目光锐利,“他在测试我们的能力,也在炫耀他的‘完美’犯罪。那些‘纪念品’,就是他炫耀的资本。”
“那我们怎么办?就让他这么得意下去?”
“不。”陈默摇头,“他一定有弱点。没有人是真正完美的。他的动机,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陈默重新拿起那些从沈兵保险柜里搜出的手写笔记的影印件。笔记内容庞杂,有对经典案例的分析,有对刑侦技术的思考,但更多的,是一种充满偏执和愤怒的呓语。他反复提到“瑕疵”、“不完美”、“玷污”、“清理”等字眼。在一些页边,他用红笔重重地写下了几个案子的编号和主要负责人的名字。
其中,就包括那起代号“雨夜幽灵”的旧案,以及当时负责勘查的民警(赵明远的表哥)的名字。在旁边,他用几乎力透纸背的笔迹写着:“低能!蠢货!玷污了现场!让真相蒙尘!”
而在另一页,关于王斌前女友丈夫(那个被清退的辅警)涉及的盗窃未遂案旁边,他写着:“秩序的破坏者,不配拥有守护秩序的资格。”
一个偏执的、有着强烈精神洁癖的、自诩为“真相守护者”或“秩序清理者”的形象,跃然纸上。
他似乎将对司法系统内部某些他认为是“瑕疵”、“无能”或“渎职”的人员的怨恨,投射到了与他们相关的人身上。赵明远,因为他的表哥;王斌,因为他前女友的丈夫。他选择这些“关联者”作为目标,并非随机,而是带着一种“替天行道”式的、扭曲的惩罚逻辑。
“他不是在随机杀人,他是在执行他自己那套扭曲的‘正义’。”陈默放下笔记,看向老李,“他在清理他眼中的‘污点’。”
第二次审讯,陈默决定亲自上场。
他走进审讯室,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慢慢踱到沈兵面前,将那份“雨夜幽灵”案的卷宗复印件,轻轻放在桌上。
沈兵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瞥了一眼卷宗,随即又闭上,但陈默捕捉到了他眼角肌肉那一瞬间极其细微的抽动。
“这个案子,”陈默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攻击性,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当年参与过辅助鉴定,对吧?当时你提出过疑点,认为可能不是意外,是他杀。但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还是以意外结案了。”
沈兵没有反应。
“你一直耿耿于怀。”陈默继续说,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你认为真相被掩盖了,你认为当时的办案人员无能,玷污了‘现场’这个词本身代表的神圣性。”
沈兵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陈默拿起笔,在“赵明远表哥”的名字上轻轻画了一个圈。“所以,当他仕途顺利,家庭美满的时候,你选择了他的表弟,赵明远。你要让他也尝尝‘不完美’的结局,你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你眼中那个‘玷污’了真相的人。”
沈兵依旧沉默,但搁在桌上的手,指节微微绷紧了。
“还有王斌。”陈默又拿出那份盗窃未遂案的记录,“那个被清退的辅警,你觉得他亵渎了职责。所以,你找到了和他有关联的王斌,把他变成一个可悲的棋子,一个执行你扭曲意志的工具,最后再像清理垃圾一样把他处理掉。”
陈默俯下身,目光如刀,直视着沈兵那双终于彻底睁开的、冰冷而疯狂的眼睛:
“沈兵,你口口声声追求完美,守护真相。但你做的这一切,谋杀,操纵,灭口,和你所憎恨的那些‘瑕疵’、那些‘无能’,有什么本质区别?”
“你,才是最大的不完美。你,才是对真相和秩序,最彻底的玷污!”
沈兵脸上的平静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脸颊肌肉抽动,眼睛里翻涌着被戳破核心的羞怒和疯狂。他猛地向前一倾,手铐砸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懂什么?!”他低吼出声,声音嘶哑,“那些蠢货!他们坐在那个位置上,却愚昧无知,他们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让无辜者含冤!他们不配!这个世界需要清理!需要绝对的秩序和真相!而我,就是在执行这份清理工作!”
他不再否认,而是开始激动地阐述他那套扭曲的逻辑。他痛斥司法系统中的低效、错误和人情关系,他将自己标榜为超脱于世俗法律之上的“审判者”。
陈默冷静地看着他,记录着他的每一句话。这些,都将成为钉死他的证据。虽然缺乏直接物证,但这些充满犯罪意图的供述,结合已有的间接证据链,足以将他送上法庭。
当沈兵终于因为激动而暂时停歇,喘着粗气时,陈默缓缓直起身,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你输了,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