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依旧在无情跳动：53:47:11。
陈默却站在原地，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陷入找到目标的兴奋。他盯着白板上刚刚贴上去的吴涛的照片——一张略显苍白、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书卷气的证件照。
太顺了。
虽然逻辑上完美闭环，动机、能力、关联性都无懈可击。
但是，一个能策划出如此精密、如此具有仪式感和误导性案件的人，会这么容易被挖出来吗？
孙志刚和宋仁，难道只是用来保护吴涛的防火墙？现在防火墙被突破，吴涛就会束手就擒？
他回想起孙志刚那笃定的眼神，那句“种子已经播下”。
还有宋仁电脑上那个“第二阶段启动倒计时”。
如果吴涛是“法官”，他现在在哪里？他在准备“第二阶段”的什么？
“候选名单”是烟雾弹吗？还是说，“第二阶段”的真正目标，根本不在那个名单上？
“查吴涛最近的网络活动痕迹！尤其是加密通信、暗网、或者任何可能用于远程操控的渠道！”陈默对技术队喊道，“他可能根本不需要亲自露面！”
技术队领命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对吴涛的搜捕全面展开，但反馈回来的消息却令人沮丧。吴涛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电子支付记录，没有使用身份证乘坐交通工具的记录，最后已知的住所早已人去楼空。
他准备得太充分了。
倒计时：52:01:55。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那个公共电话亭（虽然没查到通话记录，但警方并未放弃对周围的监控录像排查）的图侦队员突然传来消息。
“李队！陈哥！有发现！在孙志刚和宋仁疑似碰面那晚的旧书市场附近，一个便利店的外置监控拍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公共电话亭附近徘徊过！时间点吻合！”
“图像处理！能看清是谁吗？”老李急问。
“正在处理……画面太暗，距离远……需要时间增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
会是吴涛吗？
还是……另一个他们尚未知晓的“演员”？
“第二阶段”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而揭开“法官”真面目的战斗，进入了最紧张、最关键的读秒阶段。
便利店的监控录像经过技术处理，那个在公共电话亭附近徘徊的模糊身影被逐帧增强、锐化。画面依旧不算清晰，但足以辨认出大致轮廓和部分特征。
不是吴涛。
那是一个穿着连帽衫、身形比吴涛更显壮硕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在电话亭附近停留了不到两分钟，似乎没有打电话，只是左右观察了一下，然后迅速低头离开，消失在监控范围之外。
又一个幽灵。
“他是谁？”老李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眉头拧成了死结。“是‘0’？还是‘0’？或者是吴涛联系的另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人？”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但方向却更加迷离。这个新出现的“连帽衫男人”与孙志刚、宋仁的会面有关，但他显然不是吴涛。
“查！把这个人的图像进行全市范围的人像比对！看他有没有前科，或者是否出现在其他案子的监控里！”老李下令，尽管知道希望渺茫。
陈默的目光则再次投向了白板上吴涛的照片，以及旁边那份“候选名单”。吴涛是孤儿，由叔叔抚养长大，叔叔死于事故。他的仇恨根源清晰而强烈。但那份“候选名单”上的人，与吴涛叔叔的死，关联度有深有浅。那个安全鉴定专家和法官或许责任更直接，但那些记者呢？吴涛为什么会把他们也列入“审判”范围？
除非……这份名单的制定，并非完全基于事故本身的责任划分，而是掺杂了更复杂的、属于吴涛个人的偏执评判标准。
“林薇，”陈默看向犯罪心理侧写师，“如果吴涛是‘法官’，他制定这份‘候选名单’的逻辑可能是什么？除了事故责任，还会有什么？”
林薇思索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对于一个失去至亲、性格孤僻、智商极高的科研人员来说，他可能将叔叔的死归咎于一个更庞大的‘系统’。这个系统包括提供劣质建材的商人（赵伟强），包括无能或冷漠的学者（周宏），包括僵化不公的司法象征（王振国），也包括那些他认为‘歪曲事实’或‘消费悲剧’的媒体（记者），以及‘出具不实报告’的专家。在他眼里，这些人共同构成了一张导致他叔叔死亡、并阻碍他寻求‘真正正义’的网。他要撕破这张网。”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很可能认为自己是在执行一种更高级别的、纯粹的‘正义’，超越世俗的法律。所以他需要仪式感，需要序列，需要将整个过程变成一场他导演的‘审判秀’。”
“纯粹的正义……”陈默重复着这个词，眼神冰冷，“所以他可能不在乎我们是否找到孙志刚和宋仁，甚至……他可能预料到了这一点。他们的暴露和被捕，或许也是他剧本里早就写好的情节，用来彰显所谓‘正义’的艰难和牺牲？”
这个推测让办公室的气氛更加凝重。如果连被捕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那他们现在所有的行动，是否依然在对方的掌控中？
倒计时：49:22:18。
对吴涛的搜捕毫无进展。他像一滴水融入了人海，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涟漪。那个“连帽衫男人”的身份也石沉大海，人像比对没有结果。
技术队那边，对宋仁电脑的破解依旧停滞，倒计时程序如同一个冰冷的嘲笑。对孙志刚和宋仁的审讯也毫无突破，两人像是被设置了同一程序的机器人，守口如瓶。
被动，无力，焦灼。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城市的脉搏依旧在正常跳动，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由疯狂和仇恨驱动的风暴正在酝酿。
他闭上眼睛，将整个案件在脑海中如同电影般快速回放。赵伟强端坐的尸体，周宏被毁坏的实验室，王振国跪地的身影，孙志刚诡异的微笑，宋仁空洞的眼神，还有那份令人不寒而栗的“候选名单”和冰冷的倒计时。
细节，细节，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