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警察，仿佛成了这场黑暗游戏里，被动追逐的配角。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城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凶手的影子在霓虹中晃动，他们的网络比想象得更深、更广。
必须找到那个连接点。找到那个能将所有凶手，以及主谋赵刚串联起来的核心。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内部调查名单上，那个体育老师吴涛的名字，被他用笔轻轻圈了起来。
下一个，会是他吗？还是，他其实是猎手之一？
孙伟的死，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那届毕业生的小圈子里激起了毁灭性的波澜。恐慌不再仅仅是情绪，它变成了具体的行为——有人连夜拖家带口逃离城市，有人重金聘请保镖，更多的人则将求助和质问的电话疯狂地砸向刑警队。
“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了？！”
“名单！到底有没有名单？！”
办公室里电话铃声、人声嘈杂一片，几乎要掀翻屋顶。李兵队长嗓子已经吼得沙哑，眼白布满血丝，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焦躁雄狮。他面前烟灰缸里的烟蒂堆积如山。
“稳住！都给我稳住！”他拍着桌子，试图压制住内部的混乱和外部的恐慌，“按计划来！重点名单上的人，加派便衣巡逻，保持通讯畅通！技术科，周斌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区域，加大搜索力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薇，吴涛的调查有进展没有？！”
林薇刚结束一轮外围调查，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吴涛的社会关系相对简单，通讯记录里没有发现与赵刚或周斌的直接联系。网络活动也很干净，主要是体育教学和健身相关内容。他所在学校的兴趣小组记录显示，他曾短暂指导过一个航模小组，接触过少量模型发动机用的润滑油，但成分与我们之前在尼龙绳上发现的工业级润滑油不符，只能说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走访了他家小区的一个便利店老板，老板隐约记得，大概在停车场案发前后那段时间，吴涛似乎有几次深夜很晚才回家，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精神，有点疲惫或者说……阴沉。但这只是老板的个人感觉，无法作为证据。”
感觉。陈默靠在窗边，听着林薇的汇报。又是感觉。这个案子里有太多基于感觉和细节的推断，却缺乏一击致命的实证。凶手们像幽灵一样，利用着同学身份的便利，游走在警方的调查网络边缘。
“那个匿名电话呢？来源完全无法追踪？”李兵转向技术科的同事。
“对方使用了高度加密的网络电话和多重跳板，通话时间又短，我们……暂时无能为力。”技术同事无奈地摇头。
挑衅，监视，精准清除。这个“复仇联盟”不仅冷酷，而且拥有相当的反侦察能力。
陈默的视线再次落回内部白板上。孙伟死了，死于凶手d。名单上又一个名字被划掉。下一个会是谁？周斌失踪，生死未卜。吴涛嫌疑上升，但缺乏证据。还有王磊供出的其他人，以及那些可能因为长期负罪感而心理扭曲的“旁观者”……
他的目光在“赵刚”这个名字上停留良久。这个失踪的哥哥，是灵魂人物吗？他是如何将这些人组织起来的？共同的痛苦和仇恨是粘合剂，但执行如此缜密的连环谋杀，需要更严密的组织和计划。
“队长，”陈默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办公室安静了一瞬，“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所有受访者的询问录像。”
“为什么？”李兵皱眉。
“猎手藏在羊群里。他们了解我们的调查进度，甚至可能在引导我们。”陈默走到白板前，指着那些名字，“他们在扮演惊恐、无辜，但细微的身体语言、措辞的微妙之处，可能会暴露他们真实的角色。尤其是……当话题涉及到赵娜，或者涉及到对其他同学的看法时。”
他顿了顿，强调道：“重点观察吴涛，还有……另外几个人。”他报出了几个在询问中表现各异的名字，有的是极度恐惧，有的是异乎寻常的冷静，有的则像孙伟一样试图转移视线。
李兵沉吟片刻，用力一挥手：“查！把所有录像资料都调出来，成立一个小组，给我一帧一帧地看！陈默，你负责牵头！”
枯燥而繁重的视频复盘工作开始了。几个屏幕同时播放着不同受访者在询问室里的影像。灯光下，那些或苍白或惶恐或强作镇定的面孔被放大，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不自然的停顿，手指无意识的蜷缩，眼神的游移，都被反复审视、分析。
陈默几乎不眠不休，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像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不经意间露出的破绽。
时间在紧张的沉默中流逝。外面的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眼睛干涩、精神疲惫的时候，陈默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吴涛接受询问的某个瞬间。当林薇问到“你是否觉得，当年如果有人能站出来，赵娜的结局可能会不同”时，吴涛的脸上闪过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不仅仅是愧疚，还有一种深切的、被刺痛般的痛苦，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扭曲的决绝。他的右手手指，在那一刻无意识地、用力地抠住了自己的裤缝。
这个细微的动作，与他整体表现出的体育老师的沉稳形象，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不协调。
“把他所有涉及赵娜问题时的片段，单独剪出来，慢放分析。”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猎物踪迹的沙哑。
同时，对周斌失踪案的搜索也有了突破。巡逻警犬在城郊结合部一个废弃的垃圾填埋场边缘，找到了周斌的手机——已经被彻底损坏，SIm卡不见踪影。而在手机残骸附近不远的一处杂草丛中，勘查人员发现了一小片被撕扯下来的、带有微量血迹的深色布料，以及一个……与公园案发现场发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边缘有磕碰缺口的金属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