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化作的幽暗流光如同逆行的流星，悍然撞入远方战场的核心，那骤然爆发的妖帝威压瞬间吸引了冥尊麾下绝大部分的火力和注意。恐怖的能量碰撞声、法则撕裂的尖啸再次成为主旋律，比之前更加激烈。
陈长生收回了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那尊因他一句话而奔赴最险恶战场的妖帝，与路边被风吹动的一棵草并无区别。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身，以及……周围这片被死亡和绝望浸透的天地。
小黑离去，那无形的、绝对安全的屏障也随之消失。战场上的混乱能量余波、零星魔物的嘶吼、以及人族修士惊疑不定的目光再次变得清晰可感。
但他体内的情况，却与之前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
经过方才那短暂却珍贵的“并肩片刻”，在全神贯注的内视与调控下，体内那三股狂暴的力量虽然依旧危险，却暂时达成了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点。尤其是那丝寂灭能量，似乎因为方才全力运转引导，变得稍稍“听话”了一丝。
更重要的是……
陈长生缓缓抬起那只未握斧的手，五指微张，虚按向身前不远处——那里，刚刚有几名人族修士和魔物同归于尽，残破的尸体交织在一起，浓郁的精血魂能和冥域死气正混合着逸散出来，形成一小片令人不适的能量淤积区域。
他心念微动，尝试着主动引导那丝寂灭能量。
嗡。
怀中那枚星辰阵核（残）传来微弱的共鸣，一丝清凉气流流出，汇入寂灭能量之中。
下一刻，他虚按的手掌心前方，空间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产生了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吸力。
嘶嘶——
肉眼可见的，那弥漫在尸体上方的灰黑色死气、淡红色的残魂能量，如同受到了某种至高法则的召唤，不再是之前那样缓慢地、被动地汇入他身体，而是化作一道道纤细的流束，主动地、加速地涌向他的掌心，没入其中！
效率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这些驳杂的能量涌入体内后，并未直接融入经脉，而是绝大部分都被那枚星辰阵核（残）瞬间吸收、吞噬！
石片微微发热，表面那些古老模糊的刻痕似乎都明亮了极其微弱的一丝。紧接着，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寂灭能量反馈而出，流淌向他那破败的经脉和受创的神魂。
如同久旱逢甘霖。
那冰冷的能量所过之处，剧烈撕扯的痛楚得到了明显的缓解，经脉壁上的裂纹仿佛被极其细微地滋养修复了一丝，连灵魂被冥尊目光撕裂的灼痛感，都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分。
虽然依旧是杯水车薪，但这确确实实是有效的恢复！
陈长生那沉寂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明了。
原来如此。
这星辰阵核（残），竟真的能以死亡、怨力、魂能为食粮，转化为最本源的寂灭能量，反哺自身！
这简直……是为这片杀戮战场量身定制的功法！不，这并非功法，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或者说，是这石片本身的特性？
他想起了小黑离去前的话——“小黑的力量本源，源自主人当年赐下的那缕生机与后来吸纳的死寂之力，与您同出一脉。”
小黑的鸦族大军，似乎也极其擅长在战场上利用死气怨力……
难道……
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心中浮现。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侧前方百丈外，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刚刚结束。几名妖族战士以伤亡两人的代价，斩杀了一小队冥殿骸骨魔兵。获胜的妖族战士来不及悲伤，立刻拖着同伴的尸体后撤，但战场上又新添了浓郁的妖魂死气和冥域魔气。
陈长生心中微动，下意识地再次抬起手，对着那个方向。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刻意去引导，只是心念所至，那渴望死亡能量的本能便自然发动。
掌心吸力再现。
然而，这一次，情况却有些不同。
那弥漫在妖族战士陨落之地的能量——无论是妖魂死气还是冥域魔气——在涌向他掌心的过程中，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极其精妙地“过滤”了一遍？
原本驳杂混乱的能量流束，在进入他身体之前，其中那些属于妖族战士的、带着狂躁妖魂特性的能量，仿佛被一层极其细微的、同源却更加高级的能量场轻柔地“推开”或“隔绝”了大部分，最终吸入体内的，更多的是纯粹的冥域魔气和天地间无主的怨力。
而被他“推开”的那些妖魂死气，则并未消散，而是缓缓沉淀回那两名妖族战士的残骸之中，似乎……让那残骸保留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安宁？减少了化为厉魂或被冥域魔气同化的可能？
这个过程极其隐晦，若非陈长生感知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帮他“筛选”食物，只让他吸收“无害”的部分，同时，顺手进行了一次极其简陋的……“安魂”？
陈长生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不是星辰阵核（残）的能力。石片来者不拒，只会吞噬转化，绝不会挑食，更不会做“安魂”这种多余的事。
是谁？
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围。
硝烟弥漫，残垣断壁，并无异样。激烈的战场上，谁会注意到他这细微的能量摄取变化？
但他那被寂灭能量略微滋养后、变得敏锐了一丝的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异常”。
在他左后方一处半塌的箭楼阴影里，空气的流动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
右前方一堆魔物焦黑的尸骸下，阴影的浓度似乎比别处深了那么一丝。
甚至头顶高空，几只盘旋的、看起来是在搜寻目标的普通黑鸦，飞行的轨迹也过于……规律了点？而且它们的视线，似乎总会有意无意地掠过他所在的区域。
这些“异常”太微弱了，微弱到如同幻觉。若非他此刻状态特殊，绝对无法发现。
是……小黑留下的后手？
陈长生立刻明白了。
暗羽卫。
小黑离去前那句“小黑这就去扫清这些碍眼的魔障”，恐怕不仅仅是指妖族大军正面进攻，还包括了这些无声无息潜伏下来、为他清除一切潜在威胁的影子。
而这些影子，似乎还在暗中帮他“净化”死亡能量，让他能更安全地吸收？
陈长生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点破，也没有试图去寻找那些隐藏的影子。
他只是缓缓放下了虚按的手，不再刻意去吸收远处妖族战死之地的能量。他将目标重新锁定在那些冥殿魔物死亡后留下的、更加“纯净”的冥域死气和人族修士死后逸散的、无主的怨力魂能上。
这些，星辰阵核（残）吸收起来毫无负担，转化效率也更高。
他再次迈开脚步，拖着沉重的伤体，走向下一处死亡能量浓郁的区域。
一边走，一边持续运转着那吸收死气的本能。
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气流从四面八方汇来，没入他的身体，被星辰阵核吞噬转化，再反馈出精纯的寂灭能量，缓慢地修复着他的伤势，压制着体内的混乱。
他就像一块行走的、专门吸纳死亡的海绵，在这片炼狱战场上，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默默壮大着自己。
而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几双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正时刻注视着他。当他靠近某些能量过于狂暴混乱的区域时，那里的阴影会微微波动；当有极其弱小的魔物试图靠近时，会在瞬间被拖入阴影消失；当他吸收的能量过于驳杂时，会有一股无形的同源力量悄然帮他“过滤”……
无声的守护，在他默许的情况下，悄然进行着。
死气滋养，如影随形。
前路血海，竟似坦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