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冰冷、令人窒息的黑暗。
还有无处不在的恶臭,那是腐烂的淤泥、某种水腥味和淡淡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陈长生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绝对的漆黑,以他经过强化的目力,也只能勉强看到自己鼻尖的轮廓。身下是冰冷潮湿、略带柔软的触感,像是铺着厚厚的、浸水的腐叶。
他在哪里?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般涌来——黑水潭、溶洞、诡异的吸力、狂暴的暗流、同伴的惊呼、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窒息的痛苦、最后撞击在某种柔软物事上的闷响……
他挣扎着想坐起,全身却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被巨石砸中,呼吸间都带着火辣辣的刺痛。灵力运转晦涩不堪,几乎感应不到。
重伤!而且灵力消耗过度!
他强忍着剧痛,艰难地调动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缕微小火苗,缓缓向四周探去。
这是一个狭窄、封闭的空间。上下左右都是粗糙湿滑的石壁,布满了粘稠的苔藓。空间不大,约莫只能容纳三五人蜷缩。空气混浊,带着那股难言的恶臭,但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气流从某个方向渗入,才不至于让人彻底窒息。
他似乎是被暗流冲进了一个河床下的天然石缝或溶洞分支。
其他人呢?!
陈长生的心猛地一沉。精神力仔细扫描这个狭小的空间——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
楚山河、苏瑶、周莽、猴子……他们是被冲到了别处,还是已经……
一股冰冷的焦虑攫住了他。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共同经历生死,他已将这几人视为难得的、可以短暂依靠的同伴。
必须尽快恢复一些力量,出去寻找!
他咬紧牙关,无视全身的叫嚣的疼痛,全力运转《基础炼神法》。这门得自长生系统、更侧重于锤炼精神本源的法门,在此刻显现出优势。它对外界灵气的依赖远低于普通功法,更多的是挖掘自身潜能。
一丝丝微弱却精纯的精神力自识海深处被压榨出来,缓缓流淌,如同甘泉般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内腑。剧痛稍稍缓解,五感也变得更加清晰。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来自……侧上方!
声音被石壁和水流声阻隔,模糊不清,但确实存在!而且不止一个声音!
还有人活着!就在附近!
陈长生精神一振,挣扎着想要挪动身体,却发现左腿一阵钻心刺痛,似乎骨头裂了,根本无法用力。
该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急,越需冷静。
他再次凝聚起刚刚恢复的微弱精神力,不再分散探查,而是如同锥子般,集中刺向呻吟声传来的方向!
精神力穿透湿冷的石壁,艰难地向外延伸……
模糊的影像和声音逐渐在他脑海中汇聚——
那似乎是一个更大的溶洞空间,地面同样布满淤泥和腐叶。几块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苔藓提供了微弱的光源,映照出几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是楚山河他们!
楚山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生死不知。
周莽靠坐在石壁边,胸膛剧烈起伏,独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血沫,显然内伤极重。那声呻吟正是他发出的。
猴子蜷缩在角落,抱着头瑟瑟发抖,似乎吓破了胆,但看起来没有明显外伤。
苏瑶……苏瑶不见了?!
陈长生的心再次揪紧。精神力疯狂扫描,终于在那处空间的边缘,一个更阴暗的角落里,发现了她!
苏瑶半跪在地,背对着其他人,身体微微颤抖,正用撕下的衣角死死捂住右臂。在她身前的地面上,滴落着几滩新鲜的血迹!她受伤了!而且似乎在极力压抑着痛苦,不让自己出声。
她还活着!
但下一秒,陈长生的精神力猛地捕捉到了更危险的东西!
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淤泥中,缓缓隆起几个鼓包!某种长条状的、布满粘稠液鳞片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从淤泥下钻出,向着最近的楚山河和周莽滑去!
那是什么东西?!妖兽?!
它们的动作缓慢而谨慎,带着一种捕猎者特有的耐心和冰冷杀意。在这幽暗闭塞的环境下,对于重伤且毫无防备的楚山河等人而言,无疑是致命的威胁!
必须警告他们!
陈长生试图张口呼喊,却发现喉咙干涩剧痛,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根本传不透石壁!
怎么办?!
他的目光飞快扫视自身所处的这个狭小石缝。没有任何工具,没有灵力,腿骨断裂……
等等!
他的精神力猛地定格在头顶上方某处——那里的石壁似乎相对较薄,而且有一道细微的天然裂缝,正是微弱气流的来源!裂缝的另一端,似乎正对着外面那个大溶洞!
或许……可以尝试从这里突破!或者至少,弄出足够大的动静!
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用手在身下的淤泥腐叶中艰难地摸索着。
石块……尖锐的石块……
指尖触碰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他立刻紧紧攥住!
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碎石狠狠砸向头顶那道裂缝!
咚!
一声沉闷的、并不响亮的撞击声。
外面的滑行声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似乎并未在意。
不够!声音太小!
陈长生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再次摸索,这次摸到了一根半埋在淤泥里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坚硬腿骨!
他将腿骨尖锐的一端对准裂缝,另一只手握住那块碎石,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敲击腿骨!
铛!铛!铛!
一声声清脆得多、也响亮得多的敲击声,透过石缝,清晰地传到了外面的溶洞之中!
“什么声音?!”猴子第一个惊跳起来,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的石壁。
周莽也猛地睁开独眼,警惕地看向那边。
就连昏迷的楚山河,手指似乎也动了一下。
而那些正悄然滑向他们的黑影,则明显受到了惊扰,动作猛地一滞,警惕地缩回了淤泥少许,似乎在观察。
有效!
陈长生心中一喜,继续拼命敲击!
铛!铛!铛!
声音在寂静的溶洞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在那面墙后面!”周莽嘶哑地低吼,挣扎着想拿起放在身边的刀,却牵动了内伤,咳出一大口血。
苏瑶也猛地回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她强忍臂伤,迅速站起身,将楚山河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片发出声响的石壁和周围蠢蠢欲动的淤泥。
她的目光与周莽、猴子惊恐的视线交汇,瞬间都明白了彼此的处境——黑暗中有东西!而石壁后,似乎有什么在试图提醒他们!
“戒备!”苏瑶低喝一声,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左手艰难地握住长鞭,目光死死盯住那些开始再次蠕动起来的淤泥鼓包。
危机暂时被延缓,但并未解除!石壁后的敲击声能救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一世!他们依旧重伤被困,而黑暗中的猎杀者,显然不会轻易放弃!
陈长生停止了敲击,剧烈地喘息着,全身都被冷汗和疼痛浸透。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还有……等待时机。
他紧紧攥着那根腿骨,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壁上,精神力全力倾注,捕捉着外面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生死,悬于一线。
而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听到,除了那些淤泥滑动的声音和同伴粗重的喘息,溶洞的另一个方向,似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仿佛硬物摩擦石壁的声响?
还有别的东西被吸引过来了?!
祸不单行!
陈长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幽暗的地下世界,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危险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