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嚣张的呵斥声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略显嘈杂的街角炸开。
陈长生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一个售卖杂货的摊位前，围拢了几个人。一个穿着锦缎衣衫、腰间挂着个鼓囊囊储物袋的胖修士，正趾高气扬地指着一个蹲在地上、头发花白的老者鼻子骂。
老者面前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麻布，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几块颜色暗淡的矿石、几株灵气微弱的草药，还有几件锈迹斑斑、看不出用途的古旧物件。
“刘老拐，你他妈是穷疯了吧？”胖修士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者脸上，抓起麻布上一块黑不溜秋、拳头大小的石头，“就这么一块破‘沉铁矿’，你也敢开口要两块下品灵石？你当老子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冤大头？”
那被称为刘老拐的老者，一条腿似乎有些不便，艰难地仰着头，脸上皱纹如同刀刻，写满了生活的艰辛和无奈，却依旧努力争辩道：“张爷，这…这真是老汉我从老矿坑深处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分量足，纯度肯定比外面的好……您再看看，再看看……”
“看个屁！”那张姓胖修士不屑地嗤笑一声，随手将矿石扔回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玩意儿铺地都嫌硌脚！最多给你三灵砂，爱要不要！”
三灵砂，距离两块下品灵石（两百灵砂），差了将近七十倍！
周围看热闹的修士发出几声低低的哄笑，却没人出声。显然对这种恃强凌弱、压价强买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刘老拐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张爷，这…这价也太低了……我……”
“嗯？”张姓胖修士脸色一沉，三角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身上练气四层的灵压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逼向只有练气二层的老者，“怎么？嫌少？看来你是真不想在这清河坊混了？”
强大的压力让刘老拐呼吸一窒，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恐惧和绝望。他颓然地低下头，枯瘦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认命般地伸出手，准备接过那屈辱的三灵砂。
胖修士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这沉铁矿，我要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身形略显单薄、面色平静的年轻人不知何时走到了摊前，正是陈长生。他看都没看那胖修士一眼，目光落在摊位上，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桩再普通不过的交易。
张姓胖修士脸上的笑容僵住，转而变得阴沉难看。他上下打量了陈长生一番，感应到对方那微不足道的练气二层波动（陈长生刻意维持《敛息术》的效果），以及那身寒酸的打扮，顿时气笑了：
“哪来的穷酸小子？不懂规矩？敢抢你张爷看上的东西？”
陈长生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阁下不是嫌贵，只出三灵砂么？我出两块灵石，如何算抢？”
“你！”胖修士被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老子出多少价是老子的本事！这摊上的东西，老子没点头，我看谁敢买！”说着，威胁的目光狠狠瞪向刘老拐。
刘老拐吓得一哆嗦，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破灭，连忙对陈长生摆手，声音发颤：“小…小哥，算了，算了……这矿石…不卖了，不卖了……”
陈长生微微皱眉。他并非冲动行事，这胖修士欺人太甚，那矿石虽看似普通，但他远超常人的精神力隐约感知到，其内部似乎蕴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同于普通沉铁的能量波动，或许另有玄机。两块下品灵石对他虽是巨款，但若能捡个漏，或许值得。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尽快了解这里的物价和规则，这种冲突现场信息量最大。
但此刻，这胖修士明显是要仗势欺人到底了。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响起：“哎呦，张爷，刘老拐，这是闹哪出呢？还有这位面生的小兄弟，火气别这么大嘛！”
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是旁边一家材料店的管事，似乎与双方都认识。他先是对张姓胖修士拱了拱手，打了个圆场，然后看向陈长生，笑道：“小兄弟是刚来坊市吧？面生得很。张爷是咱这片的老人了，刘老拐这摊上的东西，确实…呵呵，值不了几个钱。小兄弟若真想买矿石，不妨来我们‘石缘斋’看看，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这话看似打圆场，实则各打五十大板，隐隐还是在偏帮那张姓胖修士，暗示陈长生不懂行、多管闲事。
张姓胖修士冷哼一声，倨傲地抬着下巴。
刘老拐更是把头埋得更低。
陈长生深深看了一眼那管事，又瞥了一眼摊位上的矿石，不再多言。他并非怕事，而是深知此刻实力不足，强行出头只会给自己和刘老拐带来更大麻烦。目的已达——初步了解了这里的弱肉食规则，也确认了那矿石可能不简单。
他对着那管事微微点头，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没入人流之中。
那胖修士对着陈长生的背影啐了一口：“呸！穷鬼一个，装什么大尾巴狼！”说罢，扔下三灵砂，抓起那块沉铁矿，骂骂咧咧地走了。
刘老拐颤抖着捡起那三枚微不足道的灵砂，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苦涩。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打起来，也顿觉无趣，纷纷散去。
那小胡子管事摇了摇头，也回到了自家店铺。
陈长生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刚才的小插曲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灵石的重要性，以及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等级和压迫。
没有实力，没有灵石，连基本的话语权都没有。
他晃悠到了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书店——“万卷楼”。
楼内安静许多，书架林立，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玉简和书册。零星有几个修士在静静翻阅。
陈长生目标明确，直接走向标有“功法法术”的区域。
《基础五行诀》、《长春功》、《锐金诀》、《御风术详解》、《火弹术从入门到精通》、《敛气诀》……
一本本功法秘籍映入眼帘，看得他心头火热。这些才是通往强大力量的正途！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枚看起来最普通的《基础引气诀》玉简，看向旁边的标价牌。
【《基础引气诀》（通用版）：引导灵气入体，奠定道基之始。售价：八块下品灵石。】
八块！
陈长生嘴角微微抽搐。他又看向旁边另一枚看起来稍厚实些的玉简。
【《庚金诀》（金系基础功法）：攻击凌厉，修炼略迅。售价：三十五块下品灵石。】
三十五块！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向法术区域。
【《轻身术》：身轻如燕，小幅提升移动速度。售价：五块下品灵石。】
【《控物术》：灵力外放，操控轻物。售价：十块下品灵石。】
【《小火球术》：凝聚灵力，发射火球。售价：十五块下品灵石。】
就连最最基础的《清洁术》，也要两块下品灵石！
陈长生默默放下了玉简，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他怀里的那几枚灵砂，别说买功法，连最便宜的《清洁术》都买不起！甚至不够在这里吃十顿灵麦馒头！
之前还觉得系统给的属性点增长太慢，现在一看，跟赚取灵石的难度比起来，沉睡加点简直是天堂般的待遇！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灵石难，难于上青天”！
一个无法引气入体的练气二层小修，在这偌大的坊市，想赚取足够的灵石购买功法，谈何容易？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万卷楼”，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添几分萧索。
街边，一个卖烤灵薯的摊贩正在收摊，炉子里还有最后一个烤得焦香、散发着微弱灵气和甜香味的灵薯。
“收摊了收摊了，最后一个，一灵砂便宜卖啦！”摊主吆喝着。
一个刚干完活、满身汗味的练气三层壮汉修士走过去，摸出一枚灵砂扔过去，拿起滚烫的灵薯，一边吹气一边啃着走了，脸上带着简单的满足。
陈长生看着那枚灵砂，看着那修士满足的表情，再想想自己怀里的那几枚灵砂和“万卷楼”里动辄数十灵石的价格……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落差感和生存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夜幕缓缓降临，坊市各处的照明符文逐一亮起，勾勒出与白日不同的繁华夜景。
但陈长生却感到一丝寒意。
他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望着四周灯火通明的店铺和那些为生计奔波、或喜或忧的修士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贫穷。
功法、法术、丹药、法器……一切都需要灵石。
而赚取灵石，需要实力、技能、门路，或者……运气。
他有什么？
一把柴刀，一个长生系统，以及……似乎比常人略强一些的精神感知和身体素质。
该如何在这灵石遍地的修仙界，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夜色渐浓，陈长生漫无目的地走着，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一切可能的方式。
目光扫过那些招工告示，扫过那些组队信息，扫过形形色色的修士……
他的未来，该从何处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