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林薇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顾夜白手中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速写纸，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纸张边缘自己随手画下的那个小小的向日葵水印。
他怎么会拿到这个？！她昨天明明……明明画完之后就夹在速写本里，带回宿舍了！难道是不小心掉在了文创园？可就算掉了，又怎么会如此精准地落到他的手里？
无数的疑问和惊慌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当场抓住的偷窥者，脸颊火烧火燎，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顾夜白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震惊和慌乱都尽收眼底，但他并没有立刻质问。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将那幅速写轻轻放在桌面上，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画面上河对岸那两个模糊的人影。
“构图和光影捕捉得不错。”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居然像是在进行一场纯粹的艺术点评，“尤其是远处桥洞的虚化处理，和近处水波的笔触，对比很巧妙。”
林薇彻底懵了，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他把她单独留下，拿出她的画，就是为了……夸她画得好？
她张了张嘴，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夜白的目光从画上移开，重新落到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看透人心。他顿了顿，才进入正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这幅画，是昨天在文创园画的？”
林薇心脏一紧，僵硬地点了点头。
“所以，”他微微向前身身，一股无形压迫感随之而来，声音压低了些许，“你昨天，看到我了？”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薇所有紧张和尴尬的闸门。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被误解的急切，慌忙摆手解释：“学长你别误会！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刚好在那里写生，无意间看到的…我…我画完就立刻走了！真的！”
她语无伦次，生怕他以为自己是那种故意跟踪、窥探他隐私的女生。
看着她急得眼圈都有些发红，像只受惊后极力辩解的小动物，顾夜白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语气甚至缓和了那么一丝丝：“我没说你偷看。”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速写纸的边缘摩挲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这幅画，是楚萱——就是画里的这个女生，她捡到的。”
楚萱？原来那个女生叫楚萱。林薇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看到画了对岸的场景，觉得有趣，又认出背景是文创园，就发信息问了我。”顾夜白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我刚好在信息楼看到设计社的活动合影，里面有你在河边写生的镜头，就猜可能是你画的。”
他的解释条理清晰，合情合理，瞬间解开了林薇最大的疑惑。原来不是她掉了画，而是被那个叫楚萱的女生捡到了，然后辗转到了他这里。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偷窥？林薇心里那块沉重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一半。
但紧接着，另一半石头又悬了起来——他特意把她留下，就只是为了还这幅画吗？
“画还给你。”顾夜白将速写纸向她推近了一些，动作自然。
“谢…谢谢学长。”林薇小声说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去拿回那幅让她社死现场的画。指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顾夜白的手指却似乎无意地没有立刻松开。
她的指尖，极其轻微地擦过了他微凉的指节。
如同触电一般，林薇猛地缩回手，心跳骤然失序。那瞬间的触感，冰凉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让她头皮都有些发麻。
顾夜白似乎也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接触只是意外。他转身从旁边的打印机上拿过几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她。
“这是项目的一些核心算法逻辑和预期效果描述，技术部分刘浩会跟进，你需要了解的是最终想要呈现给用户的‘感觉’。”他的话题转换得极其自然，瞬间回到了工作状态，“你刚才会上提的‘温度’和‘艺术性’方向，和项目的深层理念有契合点。这些资料拿回去看看，周三前给我一个初步的设计情绪板。”
“啊？哦…好，好的学长！”林薇赶紧接过那叠还带着些许温热的纸张，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道圣旨。
所以…他留下她，真的是为了工作？刚才那幅画，真的只是顺便归还？
她偷偷抬眼觑他，他却已经坐回电脑前，屏幕上的代码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神情专注而冷淡，仿佛刚才那段关于速写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还有问题？”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头也没回地问。
“没…没有了！学长再见！”林薇如蒙大赦，抓起桌上的速写纸，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307办公室。
直到跑出信息楼很远，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林薇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她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脸颊温度高得吓人。
她低头看着怀里那叠厚厚的项目资料，又看了看手中那张皱巴巴的速写，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所以，他和那个楚萱，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解释了她捡到画，却没有解释他们为什么那么亲密地站在一起。
而他对自己……公事公办的冷漠下，似乎又藏着那么一丝难以捉摸的耐心和……认可？
她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烧脑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做好这个项目设计。她不能让他看扁了。
深吸一口气，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屏幕上有一条五分钟前的新短信。
依旧来自那个没有存储的号码。
她的心猛地一跳，颤抖着点开。
短信内容不再是简短的问句，而是一串清晰的、不容拒绝的文字：
【项目相关参考资料较多，线上传输不便。今晚七点，图书馆三楼A区科技角，带电脑和U盘过来拷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