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不容拒绝，陌生男人冷峻的面容和身后那几个明显是保镖的壮汉，让林薇刚刚因顾夜白那番话而温热起来的心，瞬间跌回冰点。机场嘈杂的人声仿佛被隔绝在外，她只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顾夜白派来的人？为什么如此陌生？气氛为何如此凝重，近乎押解？
“你们……”林薇试图挣脱，手腕却被攥得更紧，那力道带着职业性的精准与控制，不会弄疼她，却也让她无法挣脱。
“林小姐，请配合，这里不方便多说。”男人声音压得更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为了您的安全。”
安全？林薇心头一凛。难道楚萱在机场还安排了后手？她想起飞机上那个诡异的弹窗，想起楚萱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作风。或许……这些真的是顾夜白安排的人？因为情况特殊，所以用了她不认识的生面孔？
权衡只在瞬间。她深吸一口气，停止了挣扎。“好，我跟你们走。”她选择相信顾夜白的安排，或者说，相信他绝不会害她。
她被几人簇拥在中间，几乎是半强迫地快速穿过人流，走向VIp通道。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抵达地下停车场。一辆低调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停在那里，车门已经打开。
坐进车内，空间宽敞，内饰奢华，隔音极好，瞬间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除了司机，只有副驾驶上那个最初拉住她的男人。气氛依旧沉默而紧绷。
车子平稳地驶出机场，汇入车流。林薇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不是回学校的方向，也不是回顾家老宅或者顾夜白公寓的方向。
“我们去哪里？”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副驾驶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板无波：“顾先生吩咐，带您去一个地方。”
又是这句。林薇抿紧了唇，不再询问。她拿出手机，想给顾夜白发条信息确认，却发现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车内有信号屏蔽器。
她的心再次沉了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个位于半山、环境极为幽静私密的会员制庄园。穿过林荫道，停在一栋独立的中式别墅前。别墅掩映在竹林中，静谧得只能听到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男人为她拉开车门：“林小姐，请。顾先生在等您。”
顾夜白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刚刚结束发布会，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处理吗？林薇满腹疑窦，但事已至此，只能跟着引路的侍者，走向那扇沉重的木门。
侍者推开木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便悄然退下。林薇迈步走进，身后的门被轻轻合拢。
预想中的书房或者会议室并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宽敞、布置得异常温馨雅致的客厅。柔和的灯光取代了冰冷的白炽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檀香。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延伸出去的露台，可以看到山下北城璀璨的万家灯火。
而顾夜白，就站在客厅中央。
他换下了发布会时那身笔挺的西装，只穿着一件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和休闲长裤，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他背对着她，正微微俯身，调试着角落里一架老式的黑胶唱片机。悠扬舒缓的爵士乐如同流水般，缓缓倾泻出来，填满了整个空间。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没有了舞台强光的照射，他脸上的疲惫再也无法掩饰，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脸色也比屏幕里看到的更加苍白。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却不再是发布会上的锐利冰冷，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柔软的专注。
“来了。”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温和。
林薇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眼前的一切，与机场那如临大敌的“押送”，与发布会上那个锋芒毕露的顾夜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她恍如梦中。
“你……你不是刚开完发布会吗？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人……”她有一连串的问题。
顾夜白朝她走来，步伐不算快，甚至带着一丝病后初愈的虚浮。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落在她脸上，仔细地看了看，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发布会一结束就过来了。”他简单地解释，抬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但指尖在空中顿了顿，又放了下去，“机场那些人，是我安排的。最近不太平，楚家那边……狗急跳墙，不得不防。”
他的解释驱散了林薇心中最后的不安和疑虑。原来，那看似强硬的“押送”，是他能想到的、在自身难保情况下，确保她绝对安全的最直接方式。
“吓到你了？”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歉意。
林薇摇了摇头，鼻尖有些发酸。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忍不住问：“你的身体……医生允许你出院了吗？怎么不多休息？”
“没事。”他避重就轻，转身走向餐厅的方向，“先吃饭。”
餐厅的长桌上，没有想象中的盛大餐宴，只简单地摆着几道清爽精致的家常菜，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显然是为他这个病号特意准备的。
他们面对面坐下。没有烛光，没有玫瑰，没有浪漫的音乐（除了那舒缓的爵士乐），这甚至算不上一场正式的约会。但林薇却觉得，这比她想象过的任何约会，都更真实，更珍贵。
他替她盛了一碗粥，动作有些生涩，显然不常做这种事。席间，他们的话依旧不多。他问了她几句关于工作坊和航班的情况，她简单回答，避开了那些不愉快的细节。他也没有深究，仿佛只要确认她平安归来，便已足够。
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眼神交汇，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历经风波后、彼此安然无恙的庆幸与安宁。他不需要在她面前维持那个无所不能的强者形象，她也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担忧和牵挂。
吃完饭，两人走到露台上。夜风微凉，带着城市远方的喧嚣，却又被这里的静谧过滤得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
“那天晚上，”顾夜白忽然开口，望着山下的灯火，“谢谢你。”
林薇知道他指的是那条来自香港的语音和照片。
“那张药片的照片，”她轻声问，“是故意拍给我看的吗？”
“嗯。”他承认得很干脆，“让你安心。”
简短的对话后，又是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带有任何试探和隔阂，只有全然放松的陪伴。
这迟来的、没有任何精心设计的“约会”，没有牵手，没有拥抱，却比任何亲密接触都更深刻地，将两人的心拉近。他们像是两个从各自惨烈战场上暂时退下来的士兵，在这片安静的领地里，分享着劫后余生的平静。
夜深了，顾夜白安排的车等在外面，准备送林薇回学校。他送她到别墅门口。
“回去早点休息。”他看着她说。
“你也是。”林薇点头，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叮嘱，“按时吃药。”
他微微颔首。
就在林薇转身准备上车时，顾夜白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是那个之前汇报南非矿场坍塌的号码。
他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阴沉冷峻，甚至比在发布会上时，更多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怒？
他猛地抬眼看了一下林薇，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随即他迅速背过身去，对着电话那头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问：
“你确定？！消息来源可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