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米少将的目光始终紧张地聚焦在陈默脸上，捕捉到这一细微的信号，心中稍定。
他认为波斯的快速反应与不惜开战的强硬姿态，初步稳住了这位关键人物。
时机稍纵即逝。萨拉米决定趁热打铁，再次尝试撬动那僵持已久的谈判瓶颈。
这次，他带来了一个自认为兼具诚意与操作性的替代方案。
“日川先生，”萨拉米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关于我们之前那笔……交易……我深知，在此刻提这个，非常不合时宜。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倾注所有的说服力：
“为了表达我们最根本的诚意，也为了尽快弥补此次事故给您造成的困扰和损失……我们愿意在支付方式上，做出前所未有的重大让步！”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抛出了酝酿已久的核心方案：
“我们愿意用石油！用我们储量丰富的地下黑色黄金来支付！”他顿了顿，加强语气，“按国际原油期货市场实时价格，我们愿意以八折的优惠价折算给您！而且，油轮运输的难题您完全无需担忧！我们承诺，负责联系并确保最可靠、背景清白的国际油轮运输公司，将足额原油安全、隐秘地运抵您指定的世界上任何一个愿意接收的港口！”
他试图描绘一个诱人图景：
“石油！全球硬通货！这绝对比在制裁重压下艰难挤出的美金现汇，对我们双方……都更安全、更可行！您认为如何？”
陈默的表情先是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对方的提议竟是如此“实物”。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几乎想笑，又觉得荒诞的复杂神情。
石油？自己又不是国际大宗商品交易商，或者需要囤货的超级炼油厂！拿这些黏稠的黑色原油能做什么？
就算波斯人拍胸脯保证能把油送到指定港口，可之后呢？如何在严密封锁下安全卸货？庞大的存储设施在哪里？如何找到愿意接受制裁下伊朗原油的下家？如何规避全程中的政治与金融风险？
每一步都是雷区，远不如绿油油的美金现钞那样实在、便捷、无声无息！
“将军，”陈默缓缓摇头，语气委婉但拒绝得斩钉截铁，“非常感谢您展现的诚意和灵活性。但是……石油支付……”他微微苦笑，“恐怕真的不太合适。我的‘业务’，与能源贸易风马牛不相及。处理原油对我来说……其复杂程度和风险成本，实在是太过高昂。”
他直视萨拉米，语气无可辩驳：
“我还是更倾向于……直接的、无条件的美金结算。”
萨拉米少将听到这个意料之中但依旧令人沮丧的答案，脸上的热情和希望瞬间像被抽空了。
他的眼神暗淡下去，紧抿嘴唇。
美金！美金！又是这该死的美金！这柄悬在波斯脖子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正是他们最缺乏、最难突破的封锁核心！
石油方案已是穷尽全力能想到的最大诚意和变通之策，几乎是顶着内部巨大压力做出的决定，没想到依旧被无情拒绝。
谈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绝望的死胡同。
然而，就在萨拉米少将的心沉到谷底，准备迎接又一次徒劳的会面结局时，陈默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意味深长：
“不过……”
萨拉米的心脏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一跳！他立刻抬起头，目光灼灼，重新燃起希望地看向陈默。
陈默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仿佛穿透了安全屋厚重的防护层，越过了千山万水，落在了某个策划这起袭击的阴暗角落：
“将军，这次在班达尔阿巴斯的‘亲密接触’，让我刻骨铭心地感受到了某些势力对我们‘合作’的‘特殊关注’。这‘厚礼’的分量，可真是不轻！”
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冰冷的杀机。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送礼’的是谁，但这笔债，我‘日川冈坂’，记下了！有朝一日，必定十倍奉还！”
虽然陈默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陈默知道绝对不是那什么“正义军”，摩萨德？cIA？mI6？无所谓，查出来知道大概是谁就行了，陈默打算好好回敬一下他们。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萨拉米身上，意图明确：
“为了能更‘精准’、更‘有效’地回敬我们的‘朋友’，也为了更深入地了解波斯朋友们的实际处境与需求，以便未来我能提供更‘契合’、更具战略价值的服务……我此刻，有一个新的、非常重要的请求。”
萨拉米精神一振，坐直身体，斩钉截铁：
“日川先生请讲！只要在波斯能力所及，我们必定全力满足！”
陈默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如同重锤敲击在萨拉米的心上：
“我希望……能够亲自参观、考察一下……波斯革命卫队陆军所属的……弹道导弹部队。”
“什么？！”
萨拉米少将脸色瞬间剧变 如同被高压电击中，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弹道导弹部队！那可是波斯国防力量绝对核心中的核心！是国家战略威慑的基石！是日后对抗强敌、组建“抵抗之弧”、武装胡塞等代理力量的终极倚仗！
其保密等级之高、敏感程度之甚，甚至超过某些核设施的皮毛！别说外国人，就是波斯国内最高层领袖核心圈之外的人物，也极少能窥其堂奥！
参观弹道导弹部队？这要求简直比索要百亿美金现金更致命！这是直接插向波斯国家安全最核心、最敏感的神经！
萨拉米少将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眉头紧锁，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虽然他位高权重，是革命卫队总司令，但弹道导弹部队的战略属性决定了其管辖权极其特殊！是否允许参观的决定，绝非他萨拉米一人可以拍板！
这需要国防部长、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甚至直达最高领袖本人的层层审核与最终批准！
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萨拉米眼中那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剧烈的挣扎。
他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足以撬动国本的沉重筹码：
“将军不必紧张，也无需过度解读。我此行，并非为了刺探贵国的核心机密。仅仅是出于一个专业人士的兴趣，以及对未来可能合作方向的……战略性评估。”
他停顿片刻，加重了语气，如同抛出一颗金灿灿的巨钻：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也为了感激贵方在这次不幸事件中展现出的决心以及对‘伙伴’安全的极度重视……”
他刻意拉长音节，让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我可以郑重承诺！在参观考察结束之后，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无论合作是否达成，我都会免费提供一批价值不低于五千万美金的尖端武器装备，赠予波斯革命卫队！”
萨拉米的呼吸骤然停滞！免费提供！五千万美金！而且是武器！
“包括，”陈默清晰地报出萨拉米无法拒绝的名字，“贵方部队目前最急需的、最先进的单兵反坦克导弹系统、便携式防空导弹系统……以及配套的足额弹药！以此，作为我们患难中建立起来的…‘真诚友谊’的见证！”
萨拉米少将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战鼓擂响！免费！巨额装备！单兵导弹！这简直是久旱逢甘霖！尤其是那些能在局部冲突中瞬间改变战场态势的单兵利器，正是当下波斯在前线梦寐以求却被制裁死死掐断的关键装备！“日川”的条件，诱惑力大到致命！
他脸上的犹豫之色浓郁得化不开。
一方是绝对的国家核心命脉，触碰即叛国！另一方则是足以解决燃眉之急、打开制裁枷锁缝隙的巨额军援和珍贵渠道！
这是魔鬼精心炮制的诱惑！天平的两端，都重如泰山！
陈默看透了他灵魂深处的天平摇摆，轻轻地，但精准地，再压上一块筹码：
“将军，请相信我的专业性。我只是想看看，对比一下……我们公司内部研发团队正在攻关的某些新型号在基础参数上的异同。这对我们双方未来的合作蓝图，或许能碰撞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积极火花。”
萨拉米少将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沉重的寂静笼罩着固若金汤的安全屋，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分钟。
最终，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肩膀绷紧，脸上重新凝聚起革命卫队总司令的威严与决断，但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凝重如山：
“日川先生！”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您的请求……关乎国本！这已远远超出了我的决策权限范围！我必须立即向上级——尊敬的国防部长阁下、并经由他紧急上报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进行最高级别的汇报和请示！”
他直视陈默，目光如炬：“兹事体大！此刻，恕我无法给您任何承诺或答复！”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坚定，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但是！”他向前一步，气势如山，“请您务必相信！波斯上下，必将以举国之力，彻查班达尔阿巴斯袭击事件的元凶巨恶！无论是谁策划了这一切！无论他隐藏得多深！哪怕掘地三尺！我们也会把他揪出来！碾碎！让他和其背后的力量，付出十倍的、最惨痛的代价！”
他右手紧贴胸口，如同立下血誓：“我以波斯军人的荣誉与信仰！向您保证！”
话音落下，萨拉米少将向陈默庄重地敬了一个波斯军礼，动作刚硬如铁。
随后，他不再停留，带着满腹翻腾的心事与千钧重担般的压力，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压抑的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后沉闷地合拢。
他必须立刻驱车前往国防部，那深夜必定亮灯的办公室。
班达尔阿巴斯的风暴远未平息，而“日川冈坂”这颗投入深潭的核弹级要求，已然在波斯最高权力殿堂掀起了更加汹涌的、足以决定国家命运走向的滔天巨浪。
决策层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