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来扫荡了?葛大爷脸色大变。
李舵主一把扯下蓑衣:有内鬼!他吹响骨哨,四周立刻响起杂沓脚步声,改计划,现在就走!
林广川却转身往反方向跑:你们带苏芸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广川哥!苏芸想追,却被李舵主死死拽住。
枪声已经响起。林广川边跑边解开外衣,露出里头的军装——他要让倭寇亲眼确认林广川还在村里,给苏芸争取逃脱时间。
村东晒谷场,倭寇小队正挨户搜查。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投敌的林远!
他穿着倭寇发的伪军制服,正指着地道入口咆哮:挖!把地道全填了!
林广川躲在草垛后,看着这个汉奸堂兄,心中怒火灼烧。
但他不能冲动,苏芸应该还没出村,葛大爷和李舵主需要时间。
在那里!一个伪军突然指向草垛。
林广川故意暴露身影,朝着与撤离路线相反的山林狂奔。
枪声在耳边呼啸,他感觉到子弹贴着右肩擦过。
他脚步不停,背后传来林远歇斯底里的吼叫:“抓活的!山田大佐要活的!”
跑过山腰时,林广川回头看了眼生活月余的村庄。倭寇已经点燃了几处草房,浓烟像黑龙直窜云霄。
他正要钻入密林,前方突然闪出三个穿蓑衣的汉子。林广川握紧手中的枪,刚要开枪,却见对方齐齐扯开衣襟,露出火焰刺青。
林军长,为首的独眼汉子抱拳,我们是红门的,接您走水路!
林广川怔住:“李舵主他们……”
李舵主亲自护送夫人走陆路。独眼汉子指向山脚,芦苇荡里藏着条渔船,两日后在龙王庙汇合。
当倭寇追到山腰时,人早已不见踪影。
林远气得对天连开三枪,却没注意到脚下泥土松动,一下子摔了下去。
两日后,龙王庙破败的大殿里,林广川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的苏芸和葛大爷他们。
都安排好了。李舵主大步进来,脸上刀疤泛红,还是按计划出殡,你们躲在棺材里,等过了倭寇的关卡,有商队接应你们去河省省城南市。
他突然压低声音,王县长知道您还活着,传来消息说在南市安排了人接应你们。
林广川郑重抱拳:红门大恩……
见外了!李舵主摆摆手,当年要不是您冒险救了我们兄弟几个,我们早不知道去哪做孤魂野鬼了。
时间紧迫,两人躲进了棺材下方的夹层。
忍着点。老人往他们手上各倒了把薄荷油,抹在人中上,能抵些臭味。
殡葬队伍晃晃悠悠驶向关卡。
林广川透过木板缝隙看见,路边设置了双重路障,十几个伪军挨个检查行人。
为首的鬼子军官手里拿着照片,不时对照着看。
刺刀拦住了牛车。
林广川感觉到苏芸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腕子。两人屏住呼吸,听着头顶上伪军和车夫的对话。
军爷明鉴,我家这位是得了恶疾死的,死之前就烂的不成样子了,这就不打开了吧?
少废话,把盖子都打开!
木板被掀开的瞬间,恶臭扑面而来。
呕——伪军干呕着退开,快滚!快滚!
牛车刚移动几丈,突然传来一声冷喝:站住!
林广川浑身绷紧。是那个陈秘书的声音!
他听见脚步声绕着牛车转了一圈,停在了棺材旁。
“太君,小的刚刚已经看过了,这…这里面实在太臭了……”伪军谄媚的声音响起。
打开。声音不容置疑。
就在木板即将被重新掀开的刹那,一旁突然锣鼓喧天。
一支披红挂彩的队伍吹吹打打而来,领头的举着字牌,八人抬的花轿颤颤悠悠。
怎么回事?
报告太君,是...是红门嫁女......
陈秘书被旁边的接亲队伍吸引,带人前去拦下。
混乱中,林广川感觉牛车猛地加速。
不知过了多久,车底木板被轻轻敲了三下——安全了。
两人从棺材底部爬出来时,身上已经腌入味了。
河边等着个戴斗笠的渔夫,二话不说把他们推进一旁的茅草屋:“药浴和衣服都已经准备好了,泡一刻钟!身上衣服立刻烧掉!”
一刻钟后,两人换上干净衣裳,渔夫带着他们撑船离开。
下船时,渔夫递上包袱,里面是伪造的良民证和路引,“你们往前走,前边不远有商队接应。
多谢兄弟。林广川抱拳。
甭客套。渔夫咧嘴一笑,“您是李舵主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红门兄弟的救命恩人。”
接下来几天,送葬队伍、商队、运煤车……红门设计的路线环环相扣。
每当快要暴露时,总有意外的出现:要么是突然起火的草垛,要么是打架的醉汉,把伪军的注意力转走。
第三天拂晓,满身煤灰的林广川和苏芸终于摸到南市城东一处小院。
按约定的方式,他们叩响门环,等待里面的人回应。
门开了条缝。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袖口熨得笔挺,分明是倭寇伪军官员的制服!
林广川身体瞬间绷紧,快速拔出腰间的手枪,不想却听见一个熟悉带笑的声音:“老同学,虽然多年不见,但也不必一见面就拔枪相见吧!”
林广川愣住,惊讶道:“墨白!”
门完全打开。站在晨光中的男子穿着倭寇建立的伪政府工作人员的制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含着笑意。
林广川呼吸一滞,真的是赵墨白!他曾经军校的同窗,传闻中早已投敌的高材生!
怎么,不认识了?赵墨白侧身让路,王世宁没告诉你,这条暗线是我在经营?
苏芸也是满脸惊讶地看着赵墨白,她曾在婚礼上见过对方一面,因为长得风度翩翩,说话妙语连珠,很讨林父林母喜欢,后来听说对方投靠了倭寇,还很是可惜。
“怎么不相信是我?”赵墨白看着两人惊讶地表情,不慌不忙解开袖扣,露出手臂处的伤疤:当年军校演习,林广川为救我挨了教练弹,留下这个。
他又从怀表里取出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他们和王世宁,还有这个,够不够?
三人进屋后,赵墨白变戏法似的从留声机里取出密报。
“这是王世宁今早送来的消息。”赵墨白将密报递给林广川,“因为李志学公开和政府军决裂,支持革命军,已经引起多省军阀效仿。政府军准备殊死一搏,倭寇也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希望你早点回去领兵抗敌。
他顿了顿,不过在此之前......
内室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抽血的器械。
林广川瞬间绷紧身体。
别紧张。赵墨白推推眼镜,你伤口愈合太快,我们担心当时你中的子弹上面可能涂抹了倭寇新型生化毒药。
医生查看林广川的背部,指着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浅浅疤痕的伤口:正常枪伤不可能恢复这么快。我们需要验血看看具体情况。
验血结束后,几人走出内室。
赵墨白走到窗前,掀起一角窗帘,突然笑道:巧了,你那位好堂兄,现在正给我的山田大佐当翻译官。
他指向远处一栋洋楼,就在那。
林广川透过玻璃,看见倭寇特务部门口的岗哨,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拄着拐杖,点头哈腰送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