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里正笑呵呵地将盖着红印的户籍文书递到林珩钧手中:“贤侄,这下可踏实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赵家村正儿八经的王家人了。”
林珩钧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微微发颤,心中百感交集。
他郑重地向王里正行了一礼:“多谢族叔奔走操劳,此恩王珩铭记于心。”
“自家人不必客气。”王里正摆摆手,随即面露难色,“只是……贤侄啊,你家那祖屋多年无人照料,如今已是破败不堪,屋顶都塌了大半,怕是无法住人了。你看是请人重建还是…...”
林珩钧毫不犹豫地回答:“既是祖宅,自然要重建,也好告慰先人在天之灵。”
王里正欣慰地点点头。
林珩钧又状似无意地问道:“族叔,不知村里可有要出卖的田地山林?晚辈既已落户,总要置办些产业才是。”
“田地可是紧俏物事,眼下无人要卖。”王里正捋着胡须想了想,“不过村东头那片山林倒是闲置着,原是族里的公产。只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那林子里有个老猎户留下的小木屋,去年那老猎户死在里面,好几天才被人发现。大家都觉得晦气,平日少有人去。”
林珩钧眼睛一亮,这正是他想要的地方。
“无妨,晚辈行走四方,不信这些。正好新房建成前需要有个落脚处,那木屋修缮一番便能暂住。”
王里正见他不在意,便爽快应下:“既然如此,我明日就召集族人商议卖山的事。顺便让村里壮劳力帮你修缮木屋,筹建新宅。”
“有劳族叔了。”林珩钧深深一揖,随即又郑重道:“晚辈既已认祖归宗,理应为族中尽一份绵薄之力。晚辈愿捐银一百两给族学,供族中子弟进学读书。”
王里正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拍着林珩钧的肩膀连声称赞:“好!好!贤侄有心了!”
在村人前来修缮前,林珩钧连夜将木屋恢复成原先破败的模样,抹去了所有居住过的痕迹。
第二天,十几个村民在王里正的带领下来到林中。
林珩钧早已备好工具材料,满是笑容地迎上前:“辛苦各位叔伯兄弟了。”
他不仅开出丰厚的工钱,还特意请里正夫人找了几个妇人负责伙食。
中午开饭时,浓郁的肉香飘散开来,大锅里炖着猪肉,还有整筐的白面馒头。
“王珩兄弟,这伙食也太破费了!”一个汉子看着碗里大块的肉,不好意思地说。
林珩钧笑着给众人添菜:“各位兄弟辛苦,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以后还要仰仗各位帮我把新宅子建起来!”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到时候王珩兄弟只管来寻我们。”众人拍着胸脯应道。
傍晚收工时,林珩钧将工钱一一发到众人手中,又额外拿出一包红糖给里正夫人:“这几日就要辛苦婶子和几位大嫂了。”
里正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太客气了!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婶子!”
望着村民们远去的背影,林珩钧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计划顺利!
消息传开后,当初推辞不来的人都后悔不迭。
有人厚着脸皮找来:“王珩兄弟,你看还需要人手不?”
林珩钧丝毫不计前嫌,温和地说:“刘大哥来得正好,过些日子建新宅正缺人手,到时候一定请你来帮忙。”
他刻意要融入村民之中,待人接物既平易近人,又出手大方。
短短数日,这个新来的“王珩”就在村里赢得了好名声。
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议论,王家这后人,不仅家底厚实,待人也厚道,真是个难得的好后生。
————
李月容已经好些天没见过林珩钧了,前几日她趁着去水潭边洗衣的工夫,偷偷绕道去了趟小木屋。
推开虚掩的木门,里面空空荡荡,干草堆散落着,破碗歪倒在墙角,与她最初送林珩钧来此地时的景象一般无二。
他…还是走了吗?李月容扶着门框,心头涌上一阵难言的失落,也是,他那样的人物,怎么会甘心留在这个小地方……
又过了几日,村里突然热闹起来,到处都在传一桩新鲜事,去年过世的王疯子竟然有个孙子,还回来认亲了!
听说那王珩家底厚实得很,一来就买下了村东头那片山林!
可不是嘛,这几日请人修缮那间晦气的木屋,不光给工钱,还顿顿给干活的人吃肉呢!
李月容在井边打水时,听见妇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心中猛地一跳。
王珩?木屋?不会是他吧?
又过了两日,李月容挎着菜篮子从地里回来,远远就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往村东头走去。
当那人的侧脸映入眼帘时,李月容手中的篮子险些掉落,果然是他!
就在这时,林珩钧也恰好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迅速移开视线,装作素不相识的模样。
珩哥,咱们绕开些走。一个村民看到了李月容,忙扯了扯林珩钧的衣袖。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嗓门依旧很大,那是赵大山家的儿媳妇,不吉利的很!克父克夫,听说还会克旁人,就是个扫把星!
李月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难堪地低下头,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胡说八道些什么!林珩钧勃然大怒,但看到周围村民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只得强压怒火。
他冷冷开口:这都是无稽之谈。况且我这几天也听人说起过这家人。赵家儿子本就体弱多病,大夫早就说过活不长。听说他家儿媳妇嫁过来时,那儿子已经卧床不起,命在旦夕。反倒是成亲后,他家儿子的身子渐渐好转,这分明是旺夫之相!
可她嫁过来才半年,丈夫就死了,这还能叫旺夫?有人不服气地反驳。
立刻有个帮工过的汉子接话:这话不对!赵家小子是自己非要参加县试,这才把身子搞垮的。每年考场里,多少身强体壮的书生都被抬出来,何况他那样的病秧子?
“那她爹呢?不就是被她克得卧床不起?”
“谁家还没个头疼脑热?照你这么说,爹娘生病都是儿女克的,那咱们村谁家没生过病?”
两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一方说:她婆家都说她是不祥之人!
另一方反驳:赵家老两口什么德行你们不知道?他们的话也能信?
都别吵了!看到林珩钧阴沉的脸,王里正的小儿子王小河突然大喝一声,随即亲厚地勾住林珩钧的肩膀,哥,木屋今天修缮好了,你去瞧瞧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前几日碰到前里正的孙子赵福庆和他几个跟班,两人一向不对付,原以为今天敌众我寡,要挨一顿揍了。
没想到路过的林珩钧三两下就把对面几人打趴下了,自此他就对这位族兄崇拜得五体投地。
众人见林珩钧脸色不虞,这才悻悻住口。
偏生还有个没眼色的村民凑上来:珩哥,听说今天伙食特别丰盛,能不能让我也去吃一顿?
林珩钧望着李月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气恼: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子的媳妇都被你们气跑了,还有脸要吃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天准备的饭菜有限,怕是没多余的了。下次吧。
说罢,只带着王小河和刚才为李月容说话的村民转身离去,留下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