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蓉领着众人匆匆赶到湖边,一眼便看到浑身湿透、面色冷峻的林明璋,以及被他裹得严严实实,仍在微微发抖的宁玉芙。
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林明璋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江南吗?
但她的反应极快,那丝错愕瞬间被担忧和关心取代。
她快步上前,声音里透着焦急:“二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快去把府中的大夫叫来!”
说着,她伸手想去触碰宁玉芙,却被林明璋狠厉的眼神逼退。
一旁的宁玉荷看到被李妈妈死死按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吴秀才时,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被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
她惊恐地看向宁玉蓉,收到对方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后,才勉强稳住心神,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时,侯爷和侯夫人也闻讯赶来,见到这混乱的场面,又惊又怒:“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明璋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宁玉蓉和宁玉荷。
宁玉蓉强作镇定,满脸担忧地望着宁玉芙。
宁玉荷却被那目光中的戾气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恨不得躲到丫鬟的身后去。
林明璋冷哼一声,指向地上的吴秀才,对侯爷夫妇道:“侯爷、夫人,玉芙刚刚被人推入水中,而这人当时就在附近,鬼鬼祟祟的,恐怕和他脱不了关系。”
说完又转头吩咐林墨:“你现在就去报官,就说安平侯府有歹人潜入,意图谋害府上小姐!”
“报官?!”侯爷一惊,这不就家丑外扬了?
那地上的吴秀才一听要报官,立刻吓得涕泗横流。
还没等人询问,便跪地求饶道:“大人!不关我的事啊!不是我推的!是有人许我重金,让我今日在此等候,一旦看到有小姐落水,便立刻跳下去相救,最好……”
说到这,他咽了咽口水,抬头偷偷瞄了一眼林明璋。
见对方正满脸阴沉,眼神凶狠地看着他。
他吓得赶紧低下头,颤颤巍巍继续道:“最好能让众人都看见我与那位小姐有了肌肤之亲。那人还说…说事成之后我不光能得到重金,说不定还能…还能一步登天,娶到侯府千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啊!”
吴秀才话未说完,便被愤怒地林明璋一脚踢飞,又重重地跌在地上,嘴里痛苦地哀嚎。
在场宾客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玩味。
这安平侯府的后宅,竟腌臜至此?
侯爷和侯夫人的脸色瞬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们万万没想到,好好的庆功宴竟会出这等丑事!
不仅女儿差点被毁掉清白,还让他们在满京城勋贵面前丢尽了脸面!
两人对那幕后主使之人恨到了极点。
“说!是谁指使你的?!”侯爷厉声喝问。
吴秀才被下人重新拖到侯爷面前,虚弱的回道:“我不知道,每次都是对方来找我,蒙着面,从未露过真容。身上穿得也很普通……”
线索就此中断。
这时,裹在披风里的宁玉芙虚弱地开口:“父亲、母亲,之前是…是母亲院里一个叫秋月的小丫鬟,过来传话的,说母亲让我来湖边翠微亭见各位夫人,我才……”
侯夫人一听,立刻派人去寻那个叫秋月的丫鬟。
然而,下人回报,秋月今日一早便称病告假,同屋的丫鬟说她一直躺在房里休息,可方才去寻,房里根本空无一人!
下人四处寻找,但这个秋月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事到如今,庆功宴再也无法继续。
侯爷夫妇强撑着笑脸,客气的将满心好奇的宾客们送走。
但谁都知道,安平侯府这次的脸是丢大了!
嫡女在自家宴会上被陷害落水,还差点被个穷酸秀才毁了清白。
没想到堂堂侯府的戒备竟如此松懈,一个外人居然能轻易混入其中。
甚至连侯夫人身边的丫鬟都能被收买,用来陷害自己的嫡女,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种种劲爆的消息足够京城勋贵圈谈论上好几个月了。
送走宾客,现场只剩下侯府中的人。
侯夫人脸色阴沉,对宁玉荷也没了往日的笑脸,厉声斥责她核查不力,竟让此等宵小混入。
一旁的侯爷也脸色铁青,对侯夫人也产生了不满,认为是她治家不严,才导致后宅如此混乱,漏洞百出!
世子宁景安此刻也早已忘了当初劝宁玉芙对宁玉荷“不要斤斤计较”、“以和为贵”的话,只觉得自己今日在同窗好友面前丢尽了颜面,言语中对办事不力的三妹妹充满了埋怨和责怪。
宁玉荷哭得梨花带雨,连连道歉。
宁玉蓉则在一旁温声安慰父母和弟弟,一副温婉识大体的贴心模样。
林明璋冷眼看着这一家人狗咬狗,心中鄙夷更甚。
他懒得再与他们纠缠,幕后真凶,他自有办法揪出来。
他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看似无辜的宁玉蓉和哭哭啼啼的宁玉荷,转身对侯爷夫妇淡淡道:“玉芙受了惊吓,需好生休息,晚辈先送她回院子了。”
说罢,他不等侯爷夫妇回应,便小心地扶起宁玉芙,示意李妈妈和林墨押着那吴秀才,一同离开了。
夜深人静,侯府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与混乱。
宁玉荷避开巡夜的婆子,偷偷溜进了大小姐宁玉蓉出嫁前的院子。
似是知道宁玉荷要来,屋内除了宁玉蓉外空无一人。
一见到宁玉蓉,宁玉荷的眼泪就“唰”地掉了下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大姐!怎么办?那个林明璋……他一定是知道了!他今天看我们的眼神……像是要杀了我们一般!以他的手段和本事,查到我们是迟早的事!我们完了!”
宁玉蓉正对着镜子卸妆,闻言动作一顿。
她透过铜镜看着身后吓得瑟瑟发抖的庶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嗤笑:“三妹妹,话可要说清楚。事情是你做的,他就算查,也只会查到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玉荷猛地抬头,错愕地看向宁玉蓉。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气得浑身发抖,脸瞬间涨得通红:“大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主意是你出的,人是你让我去找的!现在你想把一切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你休想!大不了……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宁玉蓉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点虚假的温和彻底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和轻蔑,“就凭你?你也配?”
她站起身,轻轻地凑到宁玉荷耳边。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听到宁玉荷的耳朵里,像是毒蛇在吐信:“你那个病怏怏的生母如今还在庄子上静养吧?你说,若是她不小心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侯府里,有谁会去追究一个失宠姨娘的生死呢?”
宁玉荷如遭重击,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无比。
她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面容温婉却心肠歹毒的嫡姐。
“你......你敢!”宁玉荷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看我敢不敢?”宁玉蓉笑得温柔,眼神却残忍无比,“三妹妹,乖乖听话,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或许我还能发发善心,让你和你那姨娘多过几天安生日子。若是你敢乱说一个字……”
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却让宁玉荷无比恐惧。
宁玉荷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踏进了大姐的陷阱,成了大姐手中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看着宁玉荷面如死灰的模样,宁玉蓉又放缓了语气,拿出手帕轻轻地给她擦了擦眼泪,仿佛刚才的威胁从未发生过。
“好了,别自己吓自己。那个吴秀才什么都不知道,而那个叫秋月的丫鬟也永远开不了口了,现在死无对证。林明璋就算再怀疑,没有证据,他能拿我们怎么样?难不成还敢无凭无据就对侯府小姐用刑吗?”
宁玉蓉安抚道:“放心,只要你咬死了不知情,只说自己是核查宾客名单时疏忽了,才让那贼子混了进来,顶多是挨父亲母亲一顿责罚,被没收管家权。等风头过了,还会和以前一样的。”
宁玉荷木然地听着,心中一片绝望。
她知道宁玉蓉是在安抚她。
可事到如今,她除了按照宁玉蓉说的做,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
生母和她的性命都捏在对方手里。
她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我……我知道了。一切听大姐安排。”
宁玉蓉满意地笑了:“好了,快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宁玉荷如同提线木偶般转过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宁玉蓉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