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儿啊，开春化冻那阵子忙活着送粪、刨茬子都干得差不多了。现在这节气，地也耙好了，正是播种的时候！”
他指了指远处已经平整好的大片黑土地：“看见没？那地都饬饬得妥妥的了！今儿个咱们的主要活儿就是‘踩格子’和‘点种’！”
温云清听着觉得大东这里的语言真的是有神奇的魅力，赵大钢一个南方人现在已经满口的大东味了。
见温云清认真听着，赵大钢详细解释道：“‘踩格子’就是按照划好的垄，一行一行用脚把土踩实诚点儿，主要是为了保墒，就是保住地里头的水分，不然春风大，一会儿就吹干了，种子不好发芽。”
“等格子踩好了，后面就跟着人‘点种’。咱们这儿主要种苞米（玉米）和大豆。点种可是个技术活，手得稳，籽儿不能撒多了，也不能撒少了，深浅也得合适。”
他拍了拍旁边放着的点种葫芦，这是一种传统的点种工具，“一会儿我教你咋用这个，或者用手点也成，就是慢点。”
“你啊，这个时间来好，不那么累。”
确实可能是这样，像刚才赵大钢说的那些，刚化冻的地一定是不好搞的。
温云清顺着赵大钢指的方向看去，广阔的田野上已经有不少社员和知青在忙碌，一道道身影在黑色的土地上移动，勾勒出一幅充满生机的春耕图。
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懂了，大钢哥。我跟着你学。”
“中！”赵大钢很高兴，递给他一把锄头，“那咱就走吧！头一天下地，量力而行，别逞强，慢慢来！”
听到赵大钢那声带着浓郁乡土气息的“中！”，温云清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大钢哥，你这口音现在可真是……地道的大东味儿啊！”
赵大钢被他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笑道：“嘿嘿，没办法嘛！整天跟村里老少爷们儿混在一起，张口闭口都是这话，听着听着，自己也就带上了。”
他说着，还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凑近温云清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很明显吗？”
温云清看着他这副有点好奇的模样，忍着笑，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肯定：“真的很明显！”
赵大钢闻言，皱着眉头认真思索了三秒钟，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大手一挥，非常光棍地放弃了挣扎：“算了！管他呢！能听懂就行！这也不是啥值得在意的事儿！”
在他看来，能跟村民们打成一片，顺畅交流，比口音标不标准重要多了。
两人说笑着来到了地头。
赵大钢先给温云清做示范，只见他沿着划好的田垄，双脚一前一后，步伐稳健而有节奏地踩在松软的黑土上，脚掌落下时带着巧劲，既将土压实了利于保墒，又不会踩得太死板影响种子发芽。
“看清楚没？就这样，步子不用太大，踩实诚就行，顺着垄沟走。”赵大钢一边示范一边讲解。
温云清看得仔细，点了点头。
轮到他时，他学着赵大钢的样子，踏上田垄。
起初几步还有些生疏，但很快他就掌握了节奏和力道，脚步变得流畅而稳定，踩出的格子深浅均匀，丝毫不比老把式差。
赵大钢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行啊小温！学得真快！这格子踩得有模有样的！不愧是咱们知青点的聪明人！”
两人这边一个教一个学，配合默契。
而温云清出现在大田组，也引起了正在附近干活的村民们的注意和议论。
一个正在点种的大婶直起腰，擦了把汗，看着温云清的方向，对旁边的人说：“哎，你看，那不是小温知青吗？他怎么也来咱这大田组了？他不是一直跟那帮孩子混在一起，干点轻省活儿吗？”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听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这话说的，小温知青来大田组咋了？人家孩子那是以前年纪小，现在长大了，知道该下力气了！这是懂事！”
另一个正在歇脚的老爷子吧嗒着旱烟袋，眯着眼看着温云清那利落的动作，慢悠悠地开口：“我看啊，你们可别小瞧了这小温知青。别忘了前年冬天那野猪，还有他平时那身手！那身力气，恐怕比咱们有些人都足！你们信不信，等到年底算工分，咱们这儿有些人啊，拿的工分还真不一定有人家小温多呢！”
这话引得周围几人都笑了起来，有人附和道：“还真是！小温知青看着秀气，那可是个有真本事的！”
“那可不是嘛！”最先开口那个大婶像是被提醒了，声音都拔高了些，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你们可别忘了，咱们小温知青那可是立过大功的人！县里头都表彰过的，抓到过特务呢！这样的好后生，能吃苦、有觉悟，下地干活那还不是一样出色！”
经她这么一提，村民们纷纷想起来这茬，看向温云清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敬佩和认同。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能抓住危害国家的坏蛋的人，那绝对是顶顶有本事、思想也过硬的好青年，干农活自然也不会差。
田间地头的这些议论，温云清隐约听到了一些，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脚下的土地和手头的活计上。
踩格子看似简单重复，但要一直保持节奏和力度，顺着长长的田垄一路走下去，对体力和耐力都是不小的考验。
时间在弯腰、抬脚、落步的循环中悄然流逝。
日头渐渐升高，春日的阳光虽然不算毒辣，但长时间劳作，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赵大钢一直留意着温云清的情况，时不时就扭头看他一眼，或者喊一嗓子：“小温，累不累？累了就歇会儿，喝口水！”
他是真怕这个自己看着顺眼的弟弟第一天干重活就给累趴下了。
然而，温云清的状态却出乎赵大钢意料的好。
他的呼吸虽然比刚开始急促了一些，但依旧平稳，脚步也没有丝毫凌乱，甚至踩格子的效率比一些老社员也慢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