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却不这么认为。
他何尝不知道眼前这少年并非寻常人,能够救了自己就证明少年不一般。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他做任何带有潜在风险的动作又是另一回事。
理智上明白他不会有事,情感上却无法控制那瞬间涌起的恐慌。
他不敢想象任何“万一”发生在温云清身上的可能,哪怕只是磕碰一下,他都觉得无法承受。
他看着少年微微嘟囔抱怨的模样,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无辜地眨巴着,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原本还想再叮嘱几句的心思,瞬间就化为了绕指柔。
他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伸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温云清柔软的发顶,触感一如想象中那般细滑。
“好,知道你厉害。”
秦岳放柔了声音,算是退了一步,随即切入正题,低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他看得出,温云清方才的急切并非只因他回来晚了。
提到正事,温云清神色一肃,立刻将那些关于“身手”的小小争论抛诸脑后。
他凑近秦岳,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耳朵,将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然后将中午跟踪那妇人,意外发现黑市,继而撞破那对男女秘密会面,以及他们的对话内容、那名为“秀娟”的女子的可疑之处、那小院的位置特征……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道来。
秦岳听完温云清的叙述,深邃的眼眸中锐光一闪而过,内心震动不小。
他性格向来沉稳冷静,即便获得如此重要的情报,面上也不会显得过于激动,但这份意外之喜确实远超他的预期。
他沉吟片刻,压低声音,条理清晰地确认关键信息:“云清,你能再仔细形容一下那个男人的样貌特征吗?”
温云清点点头,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将那个中年男人的身高、体态、面部特征、以及身上那件蓝色工装的细节,都清晰地描述出来。
随着温云清的描述,秦岳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失了。
没错,这个人正是他近期一直在暗中调查的布厂行政主任,赵贵。
他之前就怀疑此人有经济问题和不明往来,也掌握了他曾定期前往某个固定地点的模糊信息,但此人极其狡猾,近段时间行为异常谨慎,始终按兵不动,让秦岳的调查一度陷入僵局。
他本已做好了长期蛰伏、耐心等待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这关键的突破口,竟被身边这个看似纤细、总让他忍不住想护在羽翼下的少年,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撞破,甚至连对方秘密接头的具体地点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天助他也!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情绪在胸腔内冲撞,混合着对少年机敏胆识的赞赏、对任务取得进展的振奋,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因他而生的骄傲。
这股情绪冲破了秦岳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
他没忍住,长臂一伸,猛地将身旁还等着他分析局势的温云清紧紧捞进了怀里,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又像是表达一种无言的激动。
他没用多大力气,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抱着怀里清瘦却蕴藏着力量的身躯,还下意识地轻轻晃了晃。
温云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鼻尖瞬间充斥着秦岳身上特有的、带着皂角清冽和阳光味道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尘土气。
他反应过来,耳根微热,伸手按住对方的脸,试图推开他,语气带着点被突袭的羞恼:“喂!放开!”
秦岳非但没松手,反而就着温云清推拒的力道,带着他一起向后倒,仰躺在了床铺上。
他胸腔震动,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全然不顾自己冷峻形象此刻的崩塌。
温云清的手还按在他脸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笑时面部肌肉的牵动,以及那喷薄在自己手心、一下一下温热而湿润的呼吸。
那触感太过鲜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和痒意,让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残留的湿热气息,有些气恼地瞪了笑得开怀的秦岳一眼,然后报复似的将那只手在秦岳胸前的衣服上用力蹭了蹭,试图擦掉那怪异的感觉。
秦岳就这么纵容地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不仅不阻止,反而任由他在自己的胸口动作。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算小,自然引起了宿舍里另外两人的注意。
被打扰了瞌睡的王铁牛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几乎叠在一起的两人,尤其是平日里神情冷峻的秦岳此刻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咂咂嘴,喃喃自语:“好家伙……还是头一回见这么黏糊的兄弟嘞。”
他试着想象了一下自己跟老家那些光着膀子摔跤、满身臭汗的兄弟们这样抱在一起……
猛地打了个寒颤,赶紧甩甩头,把那可怕的画面驱散。
周志也从书本中抬起头,看着那旁若无人笑闹的两人,脸上不由露出温和的笑意。
感情真好的兄弟啊……这温馨的一幕让他想起了远方的家人,眼神不由黯淡了几分,心底泛起一丝思念的酸涩。
也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机会争取到回城的指标,回去看看爹娘和弟妹……
温云清擦完手,立刻从秦岳身上下来,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迫。
这家伙,身体跟个火炉似的,靠这么一会儿就觉得热气蒸腾,热死了。
秦岳也适时收住了笑,余光瞥见周志和王铁牛并未过多关注这边,才迅速凑近温云清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郑重道:“云清,谢谢你提供的消息,这非常关键,很有用。”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温云清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恰好上课的铃声响起,四人便收拾东西,一同前往教室。
下午的课程是关于作物病虫害防治的理论知识。
温云清听得专注,但心思偶尔还是会飘向中午的发现。
就算如此,该记的笔记他一点都没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