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王庭。
弥漫着浓重药味和血腥气的金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铁木真躺在厚厚的狼皮褥子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胸前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
几名部族中最德高望重的萨满和医师围在一旁,低声商议着,额头上都沁着细汗。
经过数日不惜代价的救治和调养,这位草原雄主的内腑伤势终于勉强稳住。
但伴随铁木真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
这一次铁木真元气大伤,昔日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也黯淡了许多。
铁木真帐篷不远处,另一处营帐内。
郭靖躺在简陋的毡毯上,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全真教掌门,马钰道长盘膝坐在他身后,双掌紧贴其后心,头顶白气氤氲,面色苍白如纸,显然已是不惜耗费本命真元在为他续命。
终于,郭靖眼皮剧烈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而迷茫。
“靖儿!你醒了!”
守护在旁的朱聪、韩宝驹、南希仁、全金发、韩小莹五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哽咽。
马钰缓缓收功,疲惫不堪地喘息,看着郭靖醒来,眼中欣慰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愧疚淹没。
他沙哑道:
“郭靖…贫道…对不住你,对不住大汗,更对不住江南七侠众位义士!
是我全真教…教出了赵志敬那个阴险叛徒!”
马钰话音刚落,韩小莹已带着哭腔急道:
“马道长!求您快去看看我大哥!
他被那恶贼赵志敬…从背后偷袭,伤得极重!”
她指向旁边一张临时搭起的简陋床铺。
只见柯镇恶躺在上面,面如死灰,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右肩处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和塌陷,正是赵志敬“金刚伏魔拳”留下的恐怖伤势。
“柯大侠!”
马钰脸色一变,强提精神,立刻走到柯镇恶床边。
他伸出二指,搭在柯镇恶腕脉上,只觉脉象微弱紊乱,时断时续,心脉本源受损严重,肩骨更是尽碎,伤势比郭靖更险恶!
马钰眉头紧锁,眼中痛色更浓:
“赵志敬好狠毒的拳劲!
碎骨伤脉,直摧心源…若非柯大侠本身功力深厚,硬气功了得,恐怕早已…唉!”
马钰不敢怠慢,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两颗清香扑鼻、龙眼大小的丹药。
一颗喂入柯镇恶口中,以真气助其化开药力护住心脉;
另一颗则捏碎成粉,小心翼翼地敷在其碎裂的肩骨处。
接着,马钰再次盘膝坐下,双掌抵住柯镇恶后心。
精纯无比的全真道家内力,如同涓涓暖流,小心翼翼地探入其几乎断绝的经脉,试图修复那濒临崩溃的心脉本源。
这个过程比救治郭靖更加凶险和耗费心神。
马钰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脸色由白转青,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在透支自身元气。
郭靖虽然虚弱,也挣扎着想帮忙,被朱聪等人按住。
江南五怪看着马钰拼尽全力救治大哥,又看着大哥惨不忍睹的模样,个个心如刀绞,对赵志敬的恨意更是深入骨髓。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马钰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身体晃了晃,才缓缓收功。
他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但柯镇恶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终于变得稍微绵长了一些,蜡黄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点极其微弱的生气。
柯镇恶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总算吊住了最后一口气。
“大哥!”
“柯大哥!”
江南五怪围了上去,声音哽咽。
马钰喘息片刻,才在朱聪的搀扶下勉强坐稳。
他看着依旧昏迷的柯镇恶和刚刚醒转、虚弱不堪的郭靖,再想到重伤的铁木真,巨大的愧疚感和耻辱感几乎将他淹没。
马钰转向江南五怪,声音充满了沉痛和自责:
“诸位…贫道…无颜面对你们!
郭靖所受致命重伤,柯大侠几近殒命,大汗龙体受损,皆因我全真逆徒赵志敬与那铁尸梅超风所为!”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翻腾的气血,详细道来:
“那奸贼赵志敬,原是我全真教三代弟子,师从玉阳真人王处一!
此子天赋卓绝,却心术不正,早已叛出师门!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竟将本门精纯的道家真诀,甚至可能还有部分《九阴真经》的奥秘,都传给了那杀人如麻的梅超风!
使得梅超风功力大进,爪功之中竟隐现道家玄门气息,阴狠中更添精纯,威力倍增!
郭靖所受之拳,柯大侠所中之偷袭,皆是此獠融合了全真刚猛心法与邪派狠戾的歹毒手段!
是贫道教管无方,是贫道未能及早清理门户,才酿成今日之滔天大祸!
贫道……愧对王重阳祖师,愧对天下,更愧对诸位义士和郭靖贤侄!”
说到最后,马钰声音哽咽,老泪纵横,对着郭靖和昏迷的柯镇恶深深一揖。
“赵志敬……全真叛徒……梅超风……”
郭靖虚弱地重复着,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仇恨。
他发誓一定要为自己和大师傅还有铁木真大汗报仇!
“梅超风!赵志敬!”
韩宝驹钢牙咬碎,双目赤红,
“原来那女魔头功力大涨是赵志敬这狗贼帮的忙!
难怪大哥伤得如此之重!此仇不报,我韩宝驹誓不为人!”
朱聪扶住摇摇欲坠的马钰,他虽然同样悲愤欲绝,但相对理智:
“马道长,此事怎能怪您?
那赵志敬狼子野心,隐藏至深,您与王道长皆被其蒙蔽!
当务之急,是救醒大哥和靖儿,稳住大汗伤势。
至于清理门户,报仇雪恨……我江南七怪与全真教,当同仇敌忾!”
就在这时,昏迷的柯镇恶似乎感受到了周围众人的悲愤气息,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痰音,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
“大哥!你醒了!”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
柯镇恶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他那双盲眼,虽然无神,却充满了刻骨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
他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嘶哑,断断续续,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赵…志…敬…老…毒…妇…好…狠…的…拳…”
他口中的“老毒妇”,显然是指功力大进、出手更显道魔相济诡异狠辣的梅超风。
赵志敬这一拳,不仅打碎了他的骨头,更几乎打碎了他这硬汉的生命。
说完这几个字,柯镇恶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再次陷入昏睡,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许。
看着大哥如此惨状,听着他那充满恨意的呓语,江南五怪无不泪流满面,悲愤填膺。
营帐内,充满了对赵志敬和梅超风的无尽恨意,以及同仇敌忾的沉重氛围。
马钰看着这一切,心中的自责和清理门户的决心,更加坚定如山。
马钰紧接着又去了铁木真的营帐,对被侍女搀扶着勉强坐起的铁木真,痛心疾首地说道:
“大汉,对不起!
那伤害你的奸贼赵志敬,原是我全真教三代弟子。
此子心术不正,早已叛出师门,自甘堕落!
如今,他更是勾结了那恶名昭着、杀人如麻的铁尸梅超风,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大汗龙体受损,都是此獠所为!
我全真教必定举教上下追杀与他,为大汗报仇!”
铁木真听着马钰的叙述,蜡黄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那双黯淡的眼中燃起刻骨铭心的仇恨火焰!
这仇恨,不仅因为自己身受重伤,险些丧命,更因为赵志敬杀死了都史!
“赵…志…敬!”
铁木真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却蕴含着滔天杀意,
“他毁了本汗的身体……更毁了本汗统一蒙古的大计!
他杀了都史,让本汗与王罕、桑昆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此仇不报,本汗誓不为人!”
铁木真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帐内所有的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和将领,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最后的咆哮:
“传本汗金刀令!
凡我蒙古部族所属,草原各部,乃至中原武林!
发布诛杀令!”
铁木真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凡能斩杀赵志敬者,取其首级来献者——
封万夫长!
赏黄金万两!
骏马千匹!
牛羊十万头!
美女百名!
此令,草原共遵,天地为证!”
铁木真这道悬赏令,其丰厚程度前所未有,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
万夫长,已是蒙古军中极高的实权职位!
更遑论那堆积如山的财富和令人垂涎的美人!
整个大帐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复仇的火焰和贪婪的欲望交织在一起。
……
……
……
与此同时,王罕的金帐内,气氛更加狂暴和绝望。
“我的儿子!我的都史啊!!!”
桑昆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着,双眼赤红,将面前的金杯银盘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状若疯魔,捶胸顿足,涕泪横流。
桑昆的女人众多,但子嗣艰难,都史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全部的希望和骄傲!
如今,这根独苗竟被人当着他的面,在混乱中被刺杀!
王罕坐在主位,这位老迈的克烈部大汗,此刻脸上也再无往日的圆滑与沉稳,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冰冷的杀意。
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是唯一的孙子!这仇恨,足以焚毁一切理智。
“铁木真!赵志敬!”
王罕的声音如同寒冰,
“一个都不能放过!”
“父汗!发兵!立刻发兵!
我要踏平铁木真的营地,用他的人头祭奠我的都史!”
桑昆咆哮着,拔出腰刀,狠狠劈在支撑帐篷的柱子上。
“发兵!”
王罕猛地站起身,浑浊的老眼中射出骇人的精光,
“召集所有勇士!倾我克烈部全力,向铁木真开战!
此仇,不死不休!”
很快,克烈部复仇的号角响彻草原,大军如同愤怒的洪流,再次扑向铁木真的领地。
与此同时,他们也收到了关于赵志敬的详细情报。
“赵志敬!全真叛徒!”
桑昆咬牙切齿,恨意滔天,
“传令下去!
草原各部,中原武林!
凡取赵志敬首级者——
封万夫长!
赏赐等同于铁木真悬赏之十倍!
我要让这狗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克烈部的悬赏,因为丧子之痛的疯狂,甚至比铁木真开出的价码更加骇人听闻!
整个蒙古草原,因为赵志敬的一刺一杀,彻底陷入了血腥的漩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