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槽的石基刚垒到半人高,陆衍就发现水泥不够了。仓库里剩下的那点,只够抹最后一层缝,离林薇算的用量差了近十斤。
“咋会不够?”陆三叔蹲在石料堆旁,旱烟锅敲得石头邦邦响,“二十斤水泥,按你说的比例掺沙子,咋用得这么快?”
林薇拿着空水泥袋翻来覆去地看,袋口的缝是新拆开的,不像被人动过手脚。她皱着眉往王翠花家的方向瞥——自从上次暴雨送麻绳后,王翠花没再来捣乱,甚至偶尔会让强子送些自家种的青菜过来,难道是……
“别瞎猜。”陆衍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把最后一点水泥粉末扫进桶里,“可能是我拌灰时比例没掌握好,多放了点。”他顿了顿,军绿色的袖口擦过额头,“我再去公社一趟,看看能不能再换点。”
“我跟你去。”林薇把空袋子叠起来,“顺便问问张书记,有没有多余的铁丝,加固渡槽用。”
公社供销社的水泥早就卖完了,张书记听了情况,也犯了难:“县里的水泥厂这个月指标紧,我这儿也没存货。要不……你们先用石灰混合黏土顶上?就是结实度差点。”
“不行。”林薇摇头,“渡槽要承重,石灰黏土撑不住,万一裂了,前面的活儿全白干。”
正说着,公社门口传来自行车铃声,是县农机站的老李,车后座捆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他看见陆衍,笑着打招呼:“衍小子,听说你们修渠缺水泥?我这刚好有十斤,是上次修拖拉机剩下的,给你带来了。”
陆衍又惊又喜:“李哥,这太谢谢了!我们给你工分……”
“谢啥。”老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张书记说了你们的事,修渠是好事,该帮衬。”他话锋一转,往林薇那边瞟了眼,“说起来,还是你媳妇心细,昨天托人捎信给我,问有没有多余的水泥,还把渡槽的图纸画了给我看,说得清清楚楚缺多少,咋用。”
林薇愣住了——她没托人捎信啊。
陆衍也反应过来,眼神往村口的方向飘。老李还在絮叨:“捎信的是个半大孩子,说是你家邻居,叫强子……”
两人心里都亮了。是王翠花。
回程的路上,夕阳把水泥袋染成了金红色。林薇抱着那十斤水泥,指尖能摸到袋子里颗粒的硬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她咋不自己说?”林薇轻声问。
“她那性子,拉不下脸。”陆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笑意,“强子说,她昨天翻箱倒柜找出来半袋陈粮,让强子去县里换的水泥,还特意嘱咐别说她的名字。”
林薇忍不住笑了。这王翠花,别扭得像块没焐热的石头,偏又在暗处透出点温度。
渡槽封顶那天,全队的人都来了。陆衍站在搭好的木架上抹最后一层水泥,林薇在下边递灰桶,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李桂香领着妇女们在旁边烙玉米饼,香味飘得老远。
王翠花没来,但强子来了,手里拎着个瓦罐,里面是腌好的萝卜条。他把瓦罐往李桂香旁边一放,红着脸说:“我娘……我娘让我给大家送点咸菜,干活累,下饭。”
李桂香眼睛一亮,打开瓦罐闻了闻:“你娘这手艺,比我强!回头让她教教我!”
强子的脸更红了,挠着头笑了,像株终于舒展枝叶的玉米苗。
赵老栓蹲在渡槽边,用拐杖敲了敲新砌的石壁,又摸了摸水泥缝,山羊胡翘了翘:“嗯,比当年公社修的结实。”这是他第一次明着夸人。
日头偏西时,渡槽总算完工了。青灰色的石头在夕阳下泛着光,横跨在土坡上,像道架在半空的彩虹。陆衍从木架上跳下来,军绿色的褂子沾着水泥点子,却笑得格外亮。
“放水试试?”二柱搓着手,眼里满是期待。
陆衍看向林薇,她点了点头。
众人跟着陆衍往青龙河走,他扳动刚安好的闸门——那是用系统奖励的图纸做的,木头拼的闸板,缠着粗铁丝,看着简陋,却很结实。
“哗啦——”
河水顺着渠沟流进来,像条银蛇,绕过弯道,爬上土坡,稳稳地流进渡槽,再从另一端涌出来,顺着下游的渠沟往玉米地方向奔去。
“成了!”有人大喊。
“水过来了!”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孩子们追着渠里的水跑,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李桂香抹了把眼泪,拉着林薇的手:“丫头,咱以后再也不用怕旱了!”
林薇看着奔流的河水,心里突然一热。系统面板上的进度条猛地跳到了“100%”,【恭喜宿主完成“修建青龙河引水渠”任务!奖励已发放:水泥100斤,简易闸门图纸x1,积分+300,解锁“物资兑换权限”。】
陆衍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跟上次那个刻“安”字的很像,只是这次上面刻的是个歪歪扭扭的“渠”字。
“早上捡的。”他耳根有点红,“纪念。”
林薇接过来,石头的冰凉混着心里的热,说不出的妥帖。她往王翠花家的方向看,院门依旧关着,但烟囱里的烟比平时粗了些,像是在做饭,又像是在偷偷看着这边的热闹。
“陆衍,”林薇突然说,“晚上请强子来吃饭吧,就说……谢他送的水泥。”
陆衍笑了,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好。”
渠里的水还在流,哗啦啦的,像在唱支轻快的歌。林薇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要干的事还多着呢——改良农具,种高产作物,让日子越过越红火。
但此刻,看着身边笑闹的人群,看着奔流的河水,看着手里刻着“渠”字的石头,她突然觉得,这八零年代的夏天,满是水的清润和泥土的芬芳,踏实得让人想唱歌。
远处的玉米地在风中轻轻晃,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期盼。
好日子,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