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是被后腰一阵酸胀惊醒的，那痛感不似寻常劳损，带着几分缠绵的倦意，从腰腹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脖颈都泛起隐隐的僵硬。她缓缓睁开眼，窗外天光大亮，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锦被上，映出暗绣的缠枝莲纹样。
身侧的被褥依旧温热，曹子曦睡得正沉。她侧卧着，乌黑的长发散乱在枕间，几缕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呼吸均匀而绵长，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想来是做了什么好梦。甄宓凝望着她的睡颜，眼底不自觉地漫上一层柔色，可一想起昨夜的种种荒唐，那柔色便又染上了几分嗔怪。
甄宓伸出纤纤玉指，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点在曹子曦的额头上，力道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梦境。“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动作”，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无奈，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折腾了一夜，倒是自己睡得安稳”
话音落下，她想起昨夜曹子曦那般毫无顾忌的模样，心头一阵发烫，索性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了曹子曦小巧的鼻尖，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力道却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真的让她难受，又能稍稍宣泄自己心中的那点“怨气”。
曹子曦的呼吸被轻轻阻断，鼻腔传来一阵轻微的憋闷感，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眼眸带着几分水汽，迷茫地看向面前的人，那眼神清澈又懵懂，像是刚出生的幼鹿。直到看清甄宓正捏着自己鼻子的动作，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带着几分不解：“宓儿，你在干嘛？”
被她这般直白地问起，甄宓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方才一时兴起的小动作，被撞破后竟生出几分心虚来。她飞快地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到曹子曦鼻尖细腻肌肤的触感，脸上微微发烫，却强作镇定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锦被的纹样上，轻咳一声道：“没什么，我看你鼻子上有东西，想帮你拿掉”
曹子曦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指尖划过鼻梁、鼻翼，反复摩挲了几遍，却什么都没摸到。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眼底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狡黠的笑意。她看向甄宓，见她刻意背过脸去，耳根却悄悄泛红，那副欲盖弥彰的模样，让曹子曦心中了然，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带着几分坏气地说道：“哎呦，我的鼻子怎么有点痛呢？”
甄宓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自己刚才下手没轻重，真的捏痛她了？她顿时没了方才的从容，连忙转过身，凑近曹子曦，眼神里满是关切，伸手想去触碰她的鼻子，又怕加重她的痛感，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哪里痛？是不是我刚才太用力了？让我看看”
看着她凑近的脸庞，眉梢眼角都带着真切的担忧，曹子曦心中一暖，趁她不备，微微侧头，在她光洁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那吻带着她唇间的温热，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划过，瞬间让甄宓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
甄宓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又气又羞，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曹子曦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嗔怒：“你骗我！”
曹子曦得逞后，笑得眉眼弯弯，眼底满是得逞的狡黠，坏笑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道。谁让你大清早的就捉弄我？”说着，她便倾身向前，想要再吻上甄宓的唇。
甄宓连忙伸出手，抵住她的胸膛，制止了她的动作，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又带着几分无奈：“不行，不可纵欲过度”。昨夜的放纵已经让她身心俱疲，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今日都难以起身。她心中也是无奈，曹子曦对这份亲密之事似乎格外热衷，总是不知节制，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那酸胀感再次袭来，瞬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曹子曦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和语气中的坚决，察觉到甄宓真的生气了，她不由得瘪了瘪嘴，眼底闪过一丝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说道：“好吧，听你的”
看着她那副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甄宓心中的那点嗔怪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宠溺。她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皱起的眉头，温柔地说道：“好了，别不开心了。赶快起来沐浴，待会儿还要用早膳呢”
一听到“沐浴”二字，曹子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立刻凑近甄宓，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和试探：“那……是双人浴吗？”
话音刚落，她便对上了甄宓投来的一记眼刀。那眼神清冷中带着几分警告，像是在说“你敢再胡思乱想试试”。曹子曦心中一凛，瞬间收敛了所有的念头，识趣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作他想，乖乖地应道：“好，我这就去”说着，便掀开锦被，起身下床，动作麻利地找来了自己的衣物。
甄宓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底满是笑意。她缓缓起身，彩英早已在外间等候，见她醒来，连忙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不多时，两人便收拾妥当，一同前往前院用早膳。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用餐，偶尔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温馨的气息。
用过早膳后，甄宓看着曹子曦那副还想赖在自己身边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推着她的肩膀说道：“你也该回自己的院子看看了，想必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你处理呢”。
曹子曦一脸不情愿，却也知道甄宓说得有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看来昨晚确实是过分了，让宓儿都不得不“赶”自己走了。她恋恋不舍地看了甄宓一眼，说道：“那我晚些再来看你”
甄宓点了点头，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去吧”
曹子曦这才慢悠悠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阳光正好，洒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映出她修长的身影。她走得不快，还在回味着昨夜的温存和今晨的亲昵，嘴角不自觉地带着笑意。
一进自己的院门，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庭院中。那是丁婧妍，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身姿窈窕，却面色凝重，眉头紧紧蹙着，像是有什么心事。曹子曦心中微微一动，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语气轻快地说道：“阿妍，这么早就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丁婧妍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她的眼神复杂，带着几分痛苦，几分挣扎，还有几分决绝。昨夜她从外面回来后，心中便一直惦记着曹子曦，忍不住想去她的院子看看，却发现她并不在房中。几经打听，才得知她竟然一夜都待在甄宓的静心园，未曾离开。这个消息像是一道惊雷，在她心中炸开，让她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她喜欢曹子曦多年，这份情意藏在心底，从未宣之于口，可看着她对甄宓那般上心，那般亲密，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也明白到了必须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了。
面对曹子曦带着笑意的脸庞，丁婧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语气严肃得近乎冰冷：“阿曦，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曹子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看着丁婧妍这般严肃的模样，心中有些不解，挠了挠头，茫然道：“阿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丁婧妍看着她故作糊涂的样子，心中的苦涩更甚。她知道曹子曦并非愚笨之人，只是不愿面对罢了。她再次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神紧紧锁住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我问你，你和甄宓，到底到了哪一步？”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锤子，狠狠敲在曹子曦的心上。她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丁婧妍的目光，心中一滞，嘴上却依旧强装镇定：“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和宓儿只是寻常的朋友关系”
“朋友关系？”丁婧妍苦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心痛，“阿曦，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她一步步朝着曹子曦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我知道你喜欢甄宓，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曹子曦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震惊，她盯着丁婧妍，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你怎么知道？”她自认为自己对甄宓的情意藏得够深，除了她和甄宓之外，从未对旁人透露过半分，丁婧妍怎么会如此清楚？
丁婧妍看着她震惊的模样，脸上的苦笑愈发浓烈，眼眶渐渐泛红，带着水汽。她停下脚步，站在曹子曦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异常坚定：“因为我也喜欢一位女子，喜欢了很多年。每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恩爱的样子，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我比谁都清楚。你说，我是如何知道的？”
曹子曦彻底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两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丁婧妍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响，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
“你……你……”，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等曹子曦想明白，丁婧妍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看着曹子曦，眼神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是的，阿曦，我喜欢你。曹子曦，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让曹子曦彻底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五雷轰顶一般，嗡嗡作响。
而就在此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打破了院内凝滞的气氛。
两人同时朝着门外看去，只见甄宓站在那里，手中的食盒掉落在地，里面的精致点心散落了一地，摔得粉碎。她是想着曹子曦或许还没吃饱，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些点心送来，却没想到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
甄宓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眼神中满是震惊和痛苦。她看着庭院中相对而立的两人，看着丁婧妍脸上的泪水和眼中的深情，再看看曹子曦脸上的错愕，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痛得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转过身，便想要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宓儿，别走！”，曹子曦反应过来，心中大惊，顾不得其他，也顾不得安抚丁婧妍，连忙朝着甄宓的方向追去。她不能让甄宓误会，更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阿曦，别走！”，丁婧妍见状，心中一急，连忙伸出手，死死拉住了曹子曦的衣袖，不肯让她离开。
曹子曦心中只有甄宓的身影，她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挣，挣脱了丁婧妍的手，快步追上甄宓，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掌心温热而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甄宓的身体微微一颤，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让她心中一阵刺痛。她想要挣脱，却被曹子曦抓得更紧。
丁婧妍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她一时情迷，被嫉妒和绝望冲昏了头脑，厉声道：“曹子曦，你今天要是敢踏出院门一步，我立刻就去告诉丞相，揭露你和甄宓的关系！我倒要看看，丞相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女子私相授受，会是什么反应！”
曹子曦的脚步猛地一滞，握着甄宓手腕的力道也微微收紧，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甄宓感受到了她的挣扎，心中的痛楚愈发浓烈。她知道曹子曦夹在中间有多为难，一边是多年的好友，一边是自己，还有父母横亘在两人之间。她不想让曹子曦为了自己而与整个家族为敌，更不想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强忍着眼底的泪水和心中的剧痛，她缓缓用力，一点点挣脱了曹子曦的手。
“宓儿！”曹子曦心中一慌，连忙再次抓住她的手，这一次，她握得无比之紧，像是要将她的手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愿松开。她看着甄宓苍白的脸庞和含泪的眼眸，心中的决绝压倒了所有的顾虑，语气坚定地说道：“想说就说吧！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担”
说完，她不再犹豫，拉着甄宓的手，大步朝着院门外走去，留下丁婧妍一个人站在庭院中，身形摇摇欲坠。
丁婧妍看着她们相携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瞬间崩溃痛哭起来。那哭声凄厉而绝望，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不甘，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着，让人心酸不已。
不远处的回廊下，郭子姌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幕。看着丁婧妍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郭子姌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她快步走上前，一把将丁婧妍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阿妍，你这是何必呢？不值得。”
丁婧妍靠在郭子姌的怀里，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哭声愈发汹涌，泪水浸湿了郭子姌的衣襟。她哑着嗓子，带着浓浓的鼻音，一遍遍地问道：“为什么？子姌，你告诉我，我到底比甄宓差在哪里？”
郭子姌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将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全部宣泄出来。感情之事，从来都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也无关优劣，不过是恰逢其会，恰逢其心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丁婧妍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哭累了的她在郭子姌的怀中渐渐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紧紧蹙着，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郭子姌低头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阿妍，你一点也不差。你温柔善良，只是……不适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