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战局,在经历了最初的血腥与混乱后,陷入了一种残酷的僵持。
蒙恬依托残破的城防和将士们以血肉铸就的意志,硬生生顶住了匈奴主力一波又一波的疯狂进攻。城墙上下,尸骸枕藉,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冒顿虽然兵力占优,但在秦军顽强的抵抗和“快速反应骑队”不断的侧翼骚扰下,始终无法取得决定性的突破,攻势渐显疲态。
也正是在这僵持的阶段,第一批由天工苑新炼“韧钢”打造的三百柄“破虏”战刀,以及两百架经过墨家标准化改进、射程与精度均有提升的强弩,历经艰难,终于送到了代郡前线。
当蒙恬将这批崭新的装备优先配发给最前线的锐卒时,效果立竿见影。
一名手持“破虏”刀的秦军屯长,在匈奴人再次攀上城头时,怒吼着迎了上去。以往需要数次劈砍才能破开的皮甲,在泛着寒光的“破虏”刀下如同纸糊,一刀下去,便是连人带甲撕裂开来!其锋锐与坚韧,让使用它的秦卒士气大振。
而改进后的强弩,则在守城战中发挥了更大作用。更远的射程使得匈奴骑兵在进入传统弓弩射程前就遭到打击,更稳定的精度则让弩手们能更有效地狙杀敌军中的头目和旗手。虽然数量有限,但这批新式装备如同注入疲惫身躯的强心剂,极大地提振了守军的士气,也让蒙恬在排兵布阵时,多了几分底气。
北疆的战火暂时被限制在长城沿线,呈现出一种危险的平衡。
咸阳宫内,气氛依旧凝重,但至少不再是最初那般绝望。
扶苏看着蒙恬最新传来的、语气稍缓的战报,微微松了口气。僵持,意味着他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告诉蒙恬,稳守为上,不必急于求成。新式装备会持续供应,朝廷正在全力筹措后续物资。”扶苏对兵部官员吩咐道。
处理完紧急军务,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内部。玄癸呈上了最新的监控报告。
“沛县刘季,其势力在沛泗地区已根深蒂固,俨然地下之主。然其行事愈发谨慎,多以‘调解’、‘互助’之名行事,难以抓到明确把柄。其私人武装已超三百,分散于各处庄园,训练不辍。”
“吴中项梁,已完全掌控会稽郡权柄,新任郡守几成傀儡。项氏麾下武装已近两千,并开始秘密打造舟船,其意恐在江东水路。项羽曾单骑冲阵,剿灭一股不服项氏号令的水匪,其勇武,江东无人能及。”
“张良方面,其构建的经济抵制网络似在收缩,活动更加隐秘。但黑冰台发现,旧齐、旧楚多地出现内容相似、笔迹各异的揭帖(匿名传单),历数商税之‘弊’与盐铁专卖之‘苛’,煽动商贾与百姓对抗官府,此等手段,颇类张良风格。”
敌人都在利用这段时间巩固势力,积蓄力量。扶苏知道,北疆的压力一旦稍有缓解,这些内部的毒瘤必将更快地恶性膨胀。
“不能任由他们坐大。”扶苏沉吟道,“对刘季,继续严密监控,搜集其不法证据,尤其是其武装和干预司法的实证。对项氏…催促御史大夫,对会稽郡守失职的弹劾要加快!同时,看看能否从项氏内部寻找分化瓦解的可能。”
他顿了顿,提到张良时,眼神格外冰冷:“那些揭帖,责令各地官府全力收缴、销毁!《大秦报》要组织文章,针锋相对地揭露此类谣言的荒谬与险恶用心!对于张良,追查不能放松,重点查旧齐、旧楚的盐场和矿场,他一定还有更大的图谋!”
与此同时,天工苑内,一派欣欣向荣。
炒钢法的初步成功,极大地鼓舞了所有人的士气。在扶苏的支持下,更大、更高效的炒钢炉开始筹建,水力驱动的鼓风和锻打设备也在加紧设计和制造。虽然距离规模化量产优质钢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方向已经明确,步伐正在加快。
墨家学者与公输哲一系的工匠,在经过初期的磨合后,合作愈发顺畅。双方取长补短,在器械设计、标准化生产、力学计算等方面都取得了显着进展。活字印刷的效率再次提升,新式农具开始小范围推广,就连那尚且笨重的“火铳”,也在墨家学者对火药配比的进一步优化下,威力和稳定性都有了些许改善。
更让扶苏欣慰的是,由他提议、萧何负责筹建的“大秦医学院”已初具雏形。太医令与征集来的各地名医开始系统整理医药典籍,扶苏特别强调的外伤处理、消毒隔离等理念,也开始被接受和实践。虽然还无法立刻惠及北疆的伤兵,但这无疑是关乎国本的长远之计。
农业试验田里,第一季的轮作和套种作物长势明显优于传统田地,绿肥的效果也开始显现,吸引了更多周边农户前来观摩学习。扶苏的“农书”正在从纸面走向大地,悄然改变着帝国的根基。
僵持的北疆,如同一个压力巨大的熔炉,而帝国的内部,科技、农业、医学的新生力量,正在这压力下顽强地破土、生长。扶苏站在咸阳宫的高处,眺望四方。
他知道,僵持是暂时的。北疆的平衡极其脆弱,内部的敌人也在虎视眈眈。但他更相信,只要争得这宝贵的时间,让这些新生的力量再成长一些,帝国就能拥有应对未来更大风浪的底气。
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在为最终的胜负,积累着看似微小、却至关重要的筹码。他必须确保,当决战时刻来临,他手中的筹码,能比敌人更多,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