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炭火烧得正旺,殿中暖意融融,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沈淮之跪在御前,上方端坐着老皇帝沈忠明。老皇帝看着御案上的画像,眉眼间锁着凝重。画中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侯府丫鬟林怀音!
“淮之,”老皇帝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你可知,今日朕的龙案上,堆满了弹劾你的奏章?你母亲更是忧心忡忡,一早便来寻朕,哭着求朕。”
“臣……知错了,让陛下与母亲忧心,淮儿不孝。”
“知错?”皇帝轻哼,“关于你私离京城、越权行事,你以为朕不知?”
随后,老皇帝又叹了口气:“朕原想着睁一眼闭一眼,懒得与你计较,不想你反而变本加厉,干脆住去了京郊。如今更被指证窝藏敌国细作……你说,这桩桩件件,要朕如何包庇于你?又如何堵得那些朝臣众口?”
沈淮之抬头道:“此女乃臣之婢女,曾经救过臣。据臣所知,那些都是谣言。此次风波,源于臣在调查一事,故而遭遇幕后之人出手,意在阻挠臣查案。”
“哦,你在调查何事?”
“臣正在调查军饷一案。自北疆大捷后,军队退役了一批老兵,按照朝廷律法,每人可得退役银三十两。可据臣所知,那批老兵的退役银被严重克扣,到手的只有十两,且谋求生计时,也没有任何照顾。”
老皇帝神情一怔,眼眸微眯:“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你可查清了?”
沈淮之道:“臣目前正在查,臣微服离京,就是与此有关。”
“那你整日住在京郊别院,又作何解释?”
要知道,京兆府尹是不允许随意出京的,而沈淮之连日住在京郊一事,早就在朝臣中传得沸沸扬扬。
沈淮之恭敬道:“回陛下,臣体内的冰蚕蛊毒又犯了。之所以住在别院,只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侯府人员众多,瞧见了难免心生疑惑、议论纷纷。”
关于沈淮之中蛊之事,老皇帝怎会不知?他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外孙,也十分疼爱,否则又怎会把京兆府尹一职交予他。
听闻此言,老皇帝不禁问道:“你体内的蛊毒调理得如何了?”
沈淮之道:“谢陛下惦记,暂时无碍了。”
老皇帝这才放下心来,道:“军饷案,朕会派人调查。可关于你的事,朝臣们言辞颇多……”
老皇帝语气沉沉,带着天子特有的威严:“淮之,朕不仅是你的外公,更是天子。朝廷法度,不容轻忽,朕也须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他凝视着沈淮之,眼中闪过一丝期许:“窝藏敌国细作是大罪,朕,给你五日之期……”
沈淮之心神一凛,静静聆听。
“五日之内,要么拿出证据,证明此女绝非细作;要么……”老皇帝沉吟片刻,接着道,“证明你与她再无瓜葛。如此,一切弹劾,朕替你压下。”
老皇帝话锋一转,语气严厉几分,“你若做不到,别怪朕也无法保你——届时,朕会下旨将你交予刑部论处,褫夺世子之位,禁足侯府,非诏不得出!你,可听明白了?”
老皇帝看似严厉,可细品之下,这条件简直不要太宽松。言外之意无非两点:第一,找出证据证明此女无辜;若做不到,还有第二点——划清界限、撇清关系,即可免责。老皇帝特意用了个“再”字,只要往后再无瓜葛,就能保他周全。
这般偏袒,可见老皇帝对他的偏爱有多深。
沈淮之连忙跪地谢恩:“谢陛下!谢皇外公!”
第一声谢,是以臣子身份;第二声谢,是以外孙身份。
老皇帝挥了挥手:“退下吧。”
沈淮之再次叩首,退出了御书房。
五日!
沈淮之心中五味杂陈。他要怎么证明那个小丫鬟不是细作?种种迹象都表明,她的身份绝不简单。可他若无法洗脱她的嫌疑,就只能撇清关系——可撇清关系的后果,意味着小丫鬟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知道这风声是谁传出去的。那人是真有小丫鬟是细作的确凿证据,还是故意放风、制造舆论,意在毁掉他的清誉?
思索再三,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那人或许就是想毁掉他——他丢了官,自然就不能再查军饷案,届时,便正好称了那人心意。
宫门外,寒风凛冽。
沈淮之刚踏出宫门,早已守候在马车旁的夜隐立刻上前:“主子,这是在别院附近发现的。”说着,手中递出一物。
沈淮之看后,脸色骤然一变——果然让他猜中了!
这物不是别的,正是一把匕首。冰冷的锋刃上,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那血迹已然凝固,此刻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的眼里、刺进他的心里!
沈淮之接过匕首——这是小丫鬟的。当初他们在江边时,他曾用这把匕首杀过恶狼,所以绝不会看错。
“这是在哪里捡到的?”
“是在一条巷子里。这把匕首被积雪半掩着,周围的雪里还有一些血迹,看样子那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沈淮之的心瞬间揪紧,他对阿卓吩咐道:“快去公主府!快——”
沈淮之已经等不及了,只盼着小丫鬟不会出事。
虽然路上积了雪,十分湿滑,可马车却跑得飞快。途中几次打滑失控,沈淮之却仍在不断催促。
终于到了公主府门前,沈修炎已悄无声息地迎了过来。
“二哥,打探到她的消息了吗?”沈淮之声音沙哑地问。
沈修炎道:“府内外无异常动静,也不曾听到施刑之声。具体详情,还需进去才能知晓。”
沈淮之吩咐道:“阿卓,快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