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女子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普通帕子还得三两银子呢,您看这帕子多显品味,哪是普通款能比的?”
这话又给了林怀音一记重击——普通帕子都要三两银子?她分明记得,府里丫鬟绣的帕子,通常只卖五文钱,用了她的设计稿后,也才卖到十文、二十文,前提是,还得自己先掏腰包买原材料。
见她神色诧异,女子笑了笑:“客官怕是以前没买过这些吧?就算是街摊上的货,也不会少于一两银子,更何况是我们锦绣坊?您看这绣工,能一样吗?”
说着,女子拿着帕子在窗边晃了晃,帕子上的银丝在日光下漾开细碎的光,看起来十分唯美。
“您看看,这银丝美不美?这可是用熟银抽的细线,寻常绣坊可没有这种货,卖五两真不算贵了。”
林怀音忽然想起,她和燕儿合作的第一块帕子,被宝珠小姐买走时,对方主动给了一两银子。
当时她们还以为卖了天价,如今才知,那不过是正常行情。她们这群井底之蛙,竟被人扒皮到这份上,实在悲哀。
林怀音借口再看看,在店里又转了转,发现不少绣品都出自她的设计稿,且每件售价都不低于五两银子。想起自己为了二三十文的收益,不知挑灯夜战了多少个夜晚,到头来却都是给他人做嫁衣。就因为她身份卑微,无法出府,见识不到外面的世界,就被剥削至此,心中的苦涩难以言喻。
既然这里有这么多她设计的绣品,想必和高嬷嬷脱不了关系。她定了定神,向那中年女子问道:“你们这儿收绣品吗?我有个朋友,绣工非常好。”
女子的神色瞬间警惕起来:“我们不对个人收绣活。”她眼神里满是狐疑,方才的热情褪去。
“可我听说,你们这里一直在收绣活。”林怀音不肯放弃,决定诈她一诈。
女子却依旧强硬:“即便收,也是成批量收,从不针对个人收。”
林怀音心中了然——这生意里的差价太大,一旦对个人收活,很容易暴露底价。只是不知,高嬷嬷从中赚了多少?
从展示厅一直往里走,便是一间宽敞的绣房。许多绣女正低头忙着手中的活计,有的穿针引线,有的绣线翻飞。
唯有最后一排格外不同:一个巨大的木绷上,几位绣娘正合力绣着一件绣品。
林怀音走近了才看清——那哪里是普通屏风,竟是一幅山水画!而这幅画,正是她前段时间熬夜设计出来的《千里江山图》!画里绵延起伏的山岭、烟波浩渺的江河、阡陌间伶仃的茅草屋,每一处细节,都出自她的手笔。
见自己的作品被别人这般珍视,林怀音心中既有欣慰,又藏着一丝心塞。她试探着问身旁的绣女:“这幅画绣完,想必不便宜吧?”
绣女答道:“那是自然!听说这幅画的绣稿,就花了好几百两银子呢。”
好几百两银子?林怀音怔住了——当初这幅画,她只卖了二十两,还曾为这“高价”暗自高兴。难怪高嬷嬷和宝珠小姐,总时不时来催她的绣稿。
如此看来,她的绣稿很受欢迎。她若亮出自己的技能,想必能从这个绣庄谋到赚钱的渠道,可要是这么做了,也会暴露自己,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注意到。
从绣庄出来后,林怀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方面,她为自己的辛苦付出深感不值;另一方面,又觉得上天似乎为她开了一扇窗——既然她的设计这么受欢迎,是不是意味着,若有机会,她也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绣庄,开创一番事业?
凭借她的设计能力,做出受人欢迎的绣品,应当不难。难的是她这个逃奴身份无法见光,难的是她连启动资金都没有。
林怀音空有一腔豪情壮志,却迫于现实无法施展。
不过,知道了自己技能的价值,林怀音有了目标和方向。
她来到一家小点儿的绣庄,名叫绣云轩。铺面不大,位置也比较偏,老板是位四十多岁的妇人。
林怀音主动上前介绍,说自己会设计绣稿,想谋一份差事。起初老板娘对她表示怀疑,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不屑,可架不住林怀音软磨硬泡,要求示范一下。
这不试还好,一试之后,老板娘对她刮目相看——林怀音设计出来的绣稿别出心裁,十分吸引眼球。
老板娘答应试用她半个月,给二两银子,先看看效果;如果她的绣稿受欢迎,再考虑涨工钱。
林怀音觉得自己又被剥削了,可没办法,谁让她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呢?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先忍忍吧。她同时也暗暗吐槽老板不识才,但并不着急——她会证明自己的实力。
好在老板娘同意按天结算,以解她的燃眉之急。
林怀音在绣云轩画了一天的绣稿,拿着一百多文,兴高采烈地赶回李大叔家。路过一个卖糖人的小摊贩时,还特意给小女孩买了一个。
李大叔的孙女叫乐言,一开始对她怯怯的,看她的眼神里满是警惕和好奇。好在林怀音已有了哄孩子的经验,一会儿教她画画,一会儿给她编辫子,不过片刻功夫,乐言就对林怀音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林怀音有一丝小得意:小孩子嘛,很好哄的。
就在林怀音笑得得意之际,院中忽然传来“喳喳”声。她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羽毛乌黑发亮的喜鹊正在院中的花椒树上鸣叫。
林怀音感到奇怪——她记得自己醒来的第一眼,就在后院的梨树枝桠间看见了一只喜鹊;后来被调去清风苑,清风苑的桂树上也有一只喜鹊。她为此还高兴了好一阵子,觉得每天抬头见喜,是大吉大利之事。如今住到这么个小破院子,竟还是能看到喜鹊,难道她天生就是吸引喜鹊的体质?
再看那只喜鹊,羽毛乌黑发亮,在夕阳的光晕下流转着紫蓝色的光。即便她是个不懂鸟的人,也能看出它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