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尘影阁”的执念之事,林溪的生活似乎暂时回归了一种新的“常态”。她大部分时间依旧留在公寓中,一方面继续稳固修为,深化与镜界新盟约的连接,尝试更精微地操控太初源气,弥补灵魂深处那难以消除的空洞感;另一方面,则通过陈骏构建的那个初具雏形的信息网络,持续接收着来自城市各个角落的、关于异常现象的零散报告。
这些报告大多类似“尘影阁”事件,能量层级低,性质单一,多是与古物、特定地点相关的执念残留或微弱能量淤积,偶有一些游荡的、弱小的镜魅穿过不稳定的缝隙来到现世,也被林溪或远程引导,或亲自出手,悄无声息地平息。她如同一个耐心的织工,细致地抚平着现世与镜界之间因能量调整而产生的细微褶皱。
陈骏在这个过程中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一定的天赋。他不仅忠实地传递信息,还开始尝试对信息进行初步的筛选和分类,并利用他那点粗浅的家传知识,对一些低风险事件进行远距离的观察和记录,大大提升了信息处理的效率。林溪偶尔会指点他一两句关于能量辨识或基础符文的知识,总能让他如获至宝。
然而,林溪心中清楚,这种表面的平静之下,潜流从未停止。特调科的监视似乎并未完全撤去,只是变得更加隐蔽,那辆黑色轿车偶尔还会出现在街角,如同一个沉默的提醒。收藏家的阴影更是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未知之处。黑水矿坑的经历让她明白,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可能埋藏着足以致命的危险。
这一日,她正于静坐中,灵识与镜界那端的“万象回廊”隐隐共鸣,感受着其中沉淀的历史碎片与新生的法则韵律,试图从中汲取灵感,寻找修复自身灵魂代价的线索。忽然,她心神微微一动,感知到公寓周围那层由她布下的隐匿与调和符文,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带着熟悉气息的涟漪。
不是特调科那种秩序井然的探测,也不是陈骏那种带着好奇与莽撞的接近,而是一种温和、浩然、与她自身力量隐隐同源,却又更加古老磅礴的意念触碰。
是云澜。
他来了。
林溪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自己返回现世已有一段时日,期间经历了与特调科的接触、黑水矿坑的险死还生、以及建立信息网络等事,虽未主动联系,但以云澜作为大观镜使的职责与能力,想必对她在现世的活动,尤其是黑水矿坑那场不小的动静,有所察觉。
她起身,走到门边,并未直接开门,而是同样以一道蕴含太初源气与新盟约气息的灵识波纹,轻柔地回应了那丝触碰。
门外静默一瞬,随即,一个清朗平和的声音直接在她心间响起:“林溪道友,冒昧来访,还请一见。”
林溪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身着素雅长衫,手持那面古朴镜器的大观镜使云澜。他依旧风姿卓然,只是眉宇间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的目光落在林溪身上,微微颔首,带着赞许与一丝探究:“多日不见,道友修为愈发精进,与此界盟约亦更加契合,可喜可贺。”
“云澜道友过奖,请进。”林溪侧身将他让进屋内。
云澜步入客厅,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四周,感受着此地被精心调和过的、异常平稳的能量场,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道友此处,倒是别具洞天,竟能将现世浊气调理得如此澄澈,看来对新盟约之力的运用,已臻化境。”
“不过是取巧罢了,借此地先天格局,稍作引导。”林溪请云澜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直接问道,“道友此番前来,想必不是只为探望吧?可是镜界那边,有何变故?”
云澜神色一正,放下手中的古镜,沉声道:“镜界主体尚算安稳,太初之湖生机盎然,万象回廊亦在稳步衍化,吸引了不少镜界灵性前往栖息感悟。观镜人与镜匠一脉,皆感念道友立此新契之功。”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新盟约确立,能量循环重塑,一些原本沉寂或被旧契压制封印的角落,也开始出现异动。近日,镜界边缘,‘碎星海’一带,空间波动异常频繁,有巡逻镜使回报,感知到陌生的、带着掠夺意味的窥探气息,其性质……与道友曾提及的‘收藏家’麾下,颇有几分相似。”
林溪眸光一凝:“收藏家?他们果然贼心不死,将手伸向镜界其他地方了?”
“尚不能完全确定,但可能性极高。”云澜语气凝重,“碎星海地域广袤,环境复杂,遍布空间乱流与破碎的镜界碎片,历来是镜界中秩序较为薄弱的区域。若被其趁虚而入,建立据点,恐生后患。我已加派镜使巡视,但对方行踪诡秘,难以锁定。”
林溪沉吟片刻,道:“收藏家行事,目的性极强。他觊觎镜灵本源,之前主要目标在虚渊。如今虚渊化湖,受新盟约庇护,他难以得手,转而寻找其他可能存在的、相对弱小或未被完全纳入新秩序的镜界存在,倒也符合其作风。”
“正是如此。”云澜点头,“此外,还有一事需告知道友。近期,观测到现世与镜界之间的某些薄弱节点,异常穿梭活动有所增加。虽大多是些无害或弱小的镜魅,但亦不乏一些带着恶意的存在试图渗透。道友身处现世,还需多加留意。”
林溪心中明了,这或许就是陈骏网络中那些关于“异常现象”报告增多的部分原因。她将自己返回现世后,建立信息网络,以及处理一些微小涟漪的事情,简略告知了云澜,略去了特调科的具体细节,只提及有官方力量开始关注此类事件。
云澜听后,若有所思:“借助民间之力,广布耳目,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现世浩瀚,单凭我等,确实难以洞察秋毫。只是道友需谨慎,莫要过早暴露根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显然也明白与官方力量打交道的复杂性。
“我自有分寸。”林溪应道,随即又将话题引回镜界,“关于碎星海的异常,道友有何打算?”
“增派巡视只是治标。”云澜目光锐利起来,“我欲亲自前往碎星海查探一番,若能找到对方活动的确切证据或据点,便可联合镜匠一脉,设法拔除。只是此行或许需要一些时日,现世这边,尤其是与道友盟约相关的通道稳定,需有人看顾……”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希望林溪能在他离开期间,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回镜界,确保新盟约核心区域的稳定。
林溪没有犹豫,点头应承:“道友放心前去,太初之湖与万象回廊,我会多加关注。现世这边,我亦会留意,若有与收藏家相关的线索,会及时通过镜铃告知。”她提及了之前云澜留给她的,用于紧急通讯的一面小镜铃。
云澜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有道友此言,云澜便放心了。镜界安宁,系于你我,系于此新契。望道友珍重,待我归来,再共商应对之策。”
又交谈了片刻,交流了一些关于镜界能量运转和应对空间异常的心得,云澜便起身告辞,身形如同融入水波般,悄然消失在公寓内。
送走云澜,林溪独自立于窗边,夜色已然降临。
云澜的到来,如同一声警钟。镜界的风波并未因新盟约的建立而彻底平息,收藏家的触角仍在暗处延伸。而现世这边,特调科的注视、民间网络的构建、以及可能增多的穿梭事件,都意味着她需要同时应对两个层面的挑战。
她轻轻抚摸着那面云澜留下的、看似普通的小镜铃,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观镜人一脉紧密相连的浩大镜光。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守护者的道路,从来不会只有阳光与宁静。她需要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善于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中,落子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