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腕间蚀印传来的尖锐刺痛和迅速蔓延的灼热感,如同催命的符咒。铜镜在手中的滚烫,以及脑海中那声苍老叹息带来的寒意,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危机之网,将林溪紧紧包裹。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的目光如电,再次扫过那面巨大的影壁,结合刚才铜镜中映照出的景象——向下延伸的石阶,布满青苔,尽头是符文石门。入口必然在祠堂地面之下,而且极有可能被一种高明的幻阵或物理机关隐藏。
影壁上的九个人形浮雕,它们的视线…林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视蚀印的干扰和越来越近的、源自祠堂外的隐约喧哗。她紧盯着那九双雕刻出来的、充满痛苦的眼睛,顺着它们视线的微弱角度,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缓缓移动。
供桌下?不是。柱础旁?不对。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影壁正前方、供桌之下的一块巨大的、颜色略深于周围地板的青石板上。九道视线的无形焦点,似乎都隐隐汇聚于此。这块石板与周围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机关痕迹。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石板冰冷的表面。没有任何反应。她尝试用力按压,石板纹丝不动。
是方法不对?还是需要钥匙?
她猛地想起那半枚还嵌在影壁凹陷处的青铜钥匙。难道…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了清晰的、急促的脚步声和林建明气急败坏的呼喝:“阵法被破了!人肯定在里面!封锁所有出口!”
来不及了!
林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再试图寻找物理机关,而是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手中的铜镜和那微弱的清辉印记。她将滚烫的铜镜再次举起,这一次,不是对着影壁,而是直接对准了那块看似普通的青石板!
同时,她调动起体内那丝清凉的净化之力,将其灌注到持镜的手臂,努力沟通着铜镜本身那股诡异而强大的能量。
“嗡——”
铜镜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响,镜框上的血色莲纹仿佛活了过来,红光流转。镜面不再映照现实,而是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强烈的波纹。一道混合着血色与清辉的、极不稳定的光束,猛地从镜面射出,打在青石板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青石板被光束照射的区域,竟然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开始迅速消融、虚化!不是物理破坏,而是…能量的中和与空间的暂时扭曲!
一个漆黑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伴随着一股阴冷潮湿、带着千年尘土气息的风,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洞口下方,正是那条在铜镜中看到的、向下延伸的古老石阶!
成功了!
林溪没有丝毫迟疑,在洞口稳定住的瞬间,纵身跃入!
就在她身影消失的下一秒,祠堂大门被轰然撞开!林建明带着数个手持火把和奇怪符器的族人冲了进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影壁上尚未取下的青铜钥匙,以及供桌下那个正在缓缓收缩、弥合的漆黑洞口!
“她进了祖穴!”林建明脸色剧变,那表情混杂着惊怒、恐惧,还有一丝难以置信,“她怎么可能找到入口?!还打开了它?!”
“族长,现在怎么办?”一个族人看着那幽深的洞口,面露惧色。
林建明眼神阴鸷地盯着洞口,又看了看手中那面黑色小镜,镜面上代表林溪位置的红点正在地下深处移动。“追!必须在她触及核心秘密之前抓住她!祖穴之中的东西,绝不能外泄!”他咬牙道,率先走向洞口,手中捏紧了一张闪烁着雷光的紫色符箓。
……
跃入洞口的林溪,在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失重后,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冰冷潮湿的石阶上。身后上方传来的撞击声和林建明的怒吼,让她知道追兵已至。她不敢停留,沿着石阶向下狂奔。
石阶陡峭而漫长,盘旋向下,仿佛通往地心。两侧是粗糙开凿的石壁,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深色菌类。空气浑浊而冰冷,带着浓郁的土腥味和陈腐气息,几乎令人窒息。唯一的光源,来自她手中铜镜散发的、忽明忽暗的清辉,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如同风中残烛,只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距离。
她能感觉到,越是向下,周围空间的“密度”似乎都在增加,一种无形的压力作用在身上,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腕间的蚀印在这种环境下,反应变得更加剧烈,那三个暗金人形疯狂闪烁,与深处某个存在产生着强烈的共鸣,既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警告。
向下,向下,不知跑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以及石阶的尽头。
那是一扇门。
一扇完全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巨大门扉,门上布满了比祠堂影壁上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雕刻,反而像是天然生长在金属之中,隐隐流动着晦涩的能量光泽。门扉紧闭,严丝合缝,散发出一种万古不变的苍凉与厚重感。
而在门扉中央,有一个醒目的、莲花状的凹陷。凹陷的形态,正好与她手中铜镜的轮廓,完美契合!
这就是尽头?契约的另一半,就在这扇门后?
林溪走上前,伸手触摸那冰冷的金属门扉。一股浩瀚、古老、带着微弱抗拒意识的精神波动,顺着她的指尖,猛地冲入她的脑海!
这一次,不再是碎片化的记忆画面,而是一段相对完整的、来自遥远过去的“记录”:
她“看”到,在一片混沌未开的虚空中,一面晶莹剔透、散发着温和白光的镜子(太初之镜)悬浮着,它与一位周身笼罩在纯净光辉中的女子(初代观镜人)相伴相生,维持着某个脆弱世界的平衡…她“看”到,林家的始祖,一位野心勃勃的方士,如何发现了这面镜子,并用计谋污染了镜灵,使其白光转为幽暗,将其从“太初之镜”扭曲成了吞噬力量的“虚渊镜”…她“看”到,初代观镜人为了阻止镜灵彻底堕落为灭世之器,在最后时刻,将自己的核心本源——“清辉之种”剥离,打入镜界深处,并以自身残魂为引,与被迫屈服的镜灵立下了那道残酷的“血脉契约”,试图以最小的牺牲(定期献祭纯阴血脉)来延缓镜灵彻底失控、吞噬现实的进程…而林家的“荣光”,正是建立在利用被污染镜灵力量的基础上,同时也背负上了这永恒的罪孽与枷锁…
这…就是真相?!
林家并非单纯的受害者,更是这一切灾厄的始作俑者!而所谓的献祭,竟然是初代观镜人在绝境中,为了苍生而做出的、无比残酷的无奈之举?!这颠覆性的真相,如同巨锤,狠狠砸在林溪的心上,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那么,这扇门后,封印着的,就是那段被彻底掩盖的、关于“背叛”与“最初契约”的完整历史实体?还是…被污染的镜灵本体的一部分?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上方的石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林建明他们追上来了!
“林溪!停下!那不是你能触碰的东西!”林建明的吼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林溪回头,看了一眼追兵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这扇仿佛承载着万钧之重的金属门扉,以及手中与之产生强烈共鸣的铜镜。
进去,可能面对无法预知的危险,甚至是死亡的终结。
不进去,落入林建明之手,同样是死路一条,甚至可能生不如死。
她没有选择。
深吸一口那冰冷腐浊的空气,林溪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她举起手中那面缠枝莲纹铜镜,将其稳稳地、对准了门扉中央那莲花状的凹陷。
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