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寂核初定与窥天之目
林溪周身那层流转着灰金二色的光茧，如同一个脆弱的卵，在砺剑台上微微起伏。光茧之内，是两种极端力量艰难达成的危险平衡，是生与死在方寸之间的惨烈拉锯。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清醒，而是沉浸在一个光怪陆离的内景之中。
那里不再是单纯的黑暗或痛苦，而是一片不断生灭的混沌。左侧，太初源气化作涓涓细流，滋养着零星闪烁的、代表生机的光点；右侧，磅礴的归寂之力如同灰色的汪洋，死寂冰冷，却又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约束下，遵循着特定的轨迹缓慢流淌。而她自身的意志，则化作了那道分割并连接两者的、纤细却无比坚韧的“弦”，强行维系着这个初生的、极不稳定的微型“宇宙”。
每一次归寂之力的涌动，都如同冰川撞击，带来灵魂冻结般的剧痛；每一次太初源气的滋生，又如同微火燎原，带来灼热的希望。她就在这冰与火的煎熬中，一遍遍巩固着那循环的轨迹，加深着对“寂”之本质的理解。
她渐渐明白，这归寂之力，并非单纯的毁灭。它更像是一种“重置”，一种让万物回归最初、最原始状态的趋势。草木归寂，化为泥土，孕育新生；星辰归寂，爆发成星云，重铸天体。其本身并无善恶，只是天地循环中不可或缺的一环。问题在于，林家祖地下的这口“井”，不知因何缘故，汇聚了过于庞大和集中的归寂之力，打破了自然的平衡，才酿成如此灾劫。
她的目标，不是消灭它，而是……“疏导”它，将其重新导入天地大循环，或者，为其找到一个不至于危害现世的“容器”或“出口”。
外界，云澜的周天星辰镇封大阵已初具规模。道道璀璨的星力锁链自虚空垂落，如同一个巨大的鸟笼，将那喷涌的归寂坑洞笼罩在内。星力中蕴含的永恒秩序之意，有效地延缓了归寂气息的扩散速度，并将其大部分约束在阵法范围之内。灰黑色的气息撞击在星光壁垒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却难以突破。
阵法之内，空间扭曲，光线昏暗，仿佛自成一片死寂的绝域。而阵法之外，砺剑台在星光照耀和林溪无意中散发的平衡力场影响下，反而成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孤岛。
林家族人的疏散工作已接近尾声，大部分幸存者被转移到了祖地外围的安全区域。林建业族老和林沫留在砺剑台，协助云澜维持阵法根基，同时忧心忡忡地守护着光茧中的林溪。
“云澜前辈，姑姑她……能成功吗？”林沫看着那明灭不定的光茧，忍不住低声问道。
云澜面色凝重，一边维持着阵法运转，一边沉声道：“她走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成败与否，皆系于她自身对法则的领悟与意志的坚韧。我们能做的，唯有相信她，并为她守住这方寸之地。”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际，那里，特调科的飞行器依旧如同幽灵般悬浮着。“而且，我们时间不多了。官方的耐心是有限的，一旦他们判断局势失控，或者林溪的状态被视为新的威胁，后果难料。”
仿佛是为了印证云澜的话，远空的飞行器群中，分出了两架小型无人机，如同谨慎的蜂鸟，开始降低高度，试图穿过星辰大阵的外围干扰，更加清晰地扫描砺剑台，尤其是林溪所在的光茧。
“检测到高浓度未知能量聚合体……生命特征微弱且异常……能量结构无法解析，存在高度风险……”
无人机传回的数据让特调科指挥车内气氛更加紧张。
赵伟盯着屏幕上那个被灰金光茧包裹的身影，眉头紧锁。他挥手制止了手下再次提出的“风险清除”建议，沉声道：“继续观察，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同时，将‘烛龙’屏障功率提升至最大，屏蔽该区域所有能量外泄及空间波动，在总部命令下达前，绝不能让这里的任何东西泄露出去！”
他有一种直觉，下方发生的一切，可能关乎着未来应对此类“异常”的全新方向。
就在外界各方势力心思各异之时，光茧内的林溪，迎来了一个新的挑战。
随着她对体内归寂之力循环的初步稳固，那归寂之井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井喷的势头虽然被星辰大阵延缓，但其核心深处，那股代表“终极虚无”的意韵，却变得更加活跃起来。它不再是无意识的弥漫，而是如同拥有了一丝微弱的“意志”，开始主动地、有目的地冲击星辰大阵，并且……试图与林溪体内的归寂之力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接近本源的归寂气息，如同无形的触须，穿透星辰锁链的封锁，悄然缠绕上林溪周身的光茧。
光茧剧烈震颤起来！林溪刚刚构建的脆弱平衡再次面临严峻考验！这股新涌入的本源寂灭之意，远比她体内那些更加霸道，带着一种要将一切都“化归原点”的绝对命令感！
内景之中，那灰色的汪洋瞬间掀起滔天巨浪，试图淹没那仅存的生机光点。林溪凝聚的意志之“弦”被绷紧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够……这样还不够……”林溪在意识深处呐喊。仅仅被动维持平衡，无法真正解决问题。她需要更深入地理解，更需要……与之“沟通”？
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涌现——既然无法隔绝，那便主动接纳这一丝本源之意，将其引入自身的循环，去直面、去理解这归寂的“核心”！
她小心翼翼地放松了对光茧的约束，引导着那一丝本源归寂气息，如同引导一条危险的毒蛇，缓缓渗入光茧，沿着那循环的轨迹，流向自身的核心。
刹那间，她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没有任何光、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物质、甚至没有任何“存在”概念的绝对虚无之地！
这里，是“寂”的尽头，是万物终结后的永恒宁静，也是……所有可能性彻底消亡后的绝对囚牢！
一种大恐惧、大孤独、大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她的意识之光在这片虚无中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融入这永恒的寂静。
放弃吧……归于宁静……再无纷扰……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在她意识中回荡。
不！
林家众人的期盼，云澜的守护，镜界的新生，爷爷未了的夙愿……无数画面在她即将寂灭的意识中闪过。
她还有不能放弃的理由！这虚无，绝非终点！
她以残存的意志为火，以对“生”的眷恋为柴，在这绝对的“无”中，强行点亮了一点微光！这光微弱得可怜，却代表着“存在”本身对“虚无”的倔强反抗！
“我理解了……”一点明悟在这极致的对抗中诞生，“归寂……并非敌人……它是循环的一部分……但生命的意义，在于在这循环中……绽放过程的光彩！”
她不再试图对抗这片虚无，而是尝试着，将自己那点代表“过程”与“存在”的微光，如同种子般，“种植”在这片虚无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绝对的虚无，似乎因为这外来“存在”的介入，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就如同绝对零度的冰，被一丝微弱的热量触碰。
这一点涟漪，对于林溪而言，却如同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她的意识牢牢抓住这丝涟漪，以其为支点，开始艰难地、缓慢地，在这归寂的核心本源中，烙印下属于“生”的印记，构建起一个极其微小的、连接“存在”与“虚无”的锚点！
光茧之外，云澜等人震惊地看到，那原本灰金二色流转的光茧，其核心处，突然亮起了一点极其细微、却无比纯粹的白色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的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仿佛在宣告，即便是在终极的虚无面前，“我”亦存在！
与此同时，那不断冲击星辰大阵的归寂之井，其喷涌的势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一分！虽然依旧恐怖，但那股仿佛拥有意志的、主动攻击的意味，却消散了不少。
林溪，似乎找到了与这归寂本源相处的，一种全新的、匪夷所思的方式！
远空，特调科的探测器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
“目标能量聚合体出现未知变化……核心检测到新生能量特征……‘龙’级污染源活跃度下降百分之三点七！”
报告声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赵伟盯着屏幕上那一点微弱却顽强的白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向总部发送最高加密信息：代号‘涅盘’，疑似发现可控收容‘龙’级异常全新范式，请求最高权限支持与……绝对保密！”
风暴眼中心，一缕前所未有的希望之光，终于刺破了浓重的死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