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吃完，大家依旧呆在堂屋里面闲聊，云安有曹阿么帮忙带着，他和向烽就和石头夫夫玩起了叶子牌，打发时间。
天完全黑透了，小云安也睡了一觉醒来，到了该给先人祭拜得时候了。
石头夫夫家中也有需要祭拜的亲人，他们也早就备好纸钱，按照云乐教授的方法去了后院那边。
云乐和向烽依旧在正门，他抱着孩子，向烽用铁锹做准备工作，然后将早就分好的纸钱放置好，依次点燃。
小云安还太小，不懂这番动作的含义，只是觉得自己阿爹阿么似乎没有那么高兴了，小人也被带着安静下来。
他窝在阿么的怀里，看着自己阿爹的动作，等看到四个圈圈里都升起火焰，才抬头看自己的阿么，嘴里面发出疑问声：
“么？”
云乐先把小云安放下来站好，自己跪了下去，小云安看到阿么跪下来，不自觉地就往他怀里钻，把脸埋进阿么怀里找安全感。
云乐也不强求小云安面对，一手环着他，一手用木棍挑拨纸钱，让火堆烧地更均匀一点，嘴里面也开始和他们问好：
“阿爹，阿娘，阿爷，阿奶，又是新的一年啦。今年我们带了一个新家人来祭拜你们，他现在还有点小，害怕这样的场景，麻烦你们原谅他哦。”
“你们肯定知道他是谁吧，这是我和相公的宝宝，小名叫云安，大名叫向昀，现在刚满一周岁，是个可爱的小宝宝。”
一说起小宝，云乐就刹不住车，恨不得把小云安这一年的事都仔仔细细的分享给过世的亲人。
“小宝很乖，相公也很好，我们家也越来越好，全靠你们保佑我们这个小家，以后也要保佑我们小宝平平安安哦。”
怀里的小云安听见阿么跪在四个火堆面前，话语温柔，偶尔也会有两句小俏皮的话。
自己阿爹也和阿么一起跪着，安全感包裹着他，渐渐没有那么害怕了，从云乐怀里把身子扭正，也盯着那四个火堆看。
纸钱在四个火堆中缓缓燃烧，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吞噬着黄白的纸页，将其化为片片带着余烬的灰黑蝶翼。
一阵冬日特有的凛冽寒风吹过，卷起这些轻薄的灰烬，打着旋儿往深邃的、缀着疏星的夜空飘去。
小家伙原本被云乐牢牢抱在怀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此刻，他被那漫天飞舞、仿佛有了生命的黑色“蝴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渐渐忘记了最初的害怕。
他从云乐怀里努力地把小身子扭正，仰起白嫩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珠追随着那些上升、盘旋的灰烬，一直望向望不到尽头的夜空深处。
纸灰越飞越高，在寒风中散开，像是冥冥之中远方的亲人收到了这份沉甸甸的惦念，正以这种无声的方式与在世的血脉至亲交流。
小云安看着看着，忽然伸出一只带着小肉窝的胖手指，指向那些飘远的灰烬，嘴里发出急切而清晰的咿呀声：“啊……爹……么……飞……飞……”
他会说的词语还太少，无法表达内心复杂的感受，只能用尽他所掌握的所有音节，混合着无人能懂却充满情感的语调，努力地与那飞向远方的“信使”沟通。
那认真的小模样，仿佛在郑重地告诉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我叫云安，你们看到我了吗？，我在这里很好很好哦……
向烽跪得笔直，沉默地看着火堆，听着耳边夫郎温柔的絮语和儿子稚嫩的咿呀，坚毅的侧脸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伸出手，轻轻揽住云乐的肩膀，也将儿子更紧地护在他们两人之间。
云乐感受到肩头的力量和儿子专注的视线，心中那份淡淡感伤，渐渐被一种更为深厚的、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温暖所取代。
他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贴了贴儿子柔软的发顶，柔声应和着：“是啊，飞走了，老祖宗们收到我们小宝的心意了……”
寒风依旧，纸钱的灰烬大多已散入夜色，唯有火堆仍散发着最后的余温。
等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向烽仔细检查了火堆中，将没有灭尽的火星用路边的雪盖住，确保不会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进了屋子，看到石头夫夫的眼眶也红红的，没有多说话，云乐招呼他们先喝几口热茶，然后继续玩叶子牌。
等到深夜，一家人又包了饺子，给半夜饿醒的小云安喂了一顿奶，吃完饺子，已经过了子时了。
外头的鞭炮声陆续响起，向烽也带着石头又去放了一次鞭炮后，才回了卧房抱着云乐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大年初一，小家伙又被打扮一新，虽然还是红色的衣服，可上面的绣样可是每天都不重复的。
一早，被抱出去的时候，就受到他石头叔叔的红封，还一本正经的对他说了一个：“乐！”
吐字尤为清楚，云乐听了，觉得昨天晚上的突击学习效果很是充分。
小家伙也是过足了瘾，他不知道红封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知道他没说一个“乐”，家里人都很开心，然后一个红封接一个的塞给他。
尤其是向烽，那些红封原本是准备给其他小辈的，可大年初一，他们没什么事，也不出去拜年，索性就都用来逗自己儿子。
等明天开始拜年后，重新弄些红封也行。
云乐笑话他这是左口袋出，右口袋进，都是哄着儿子玩，到最后还是在他们自己家。
初一一过，初二一早，云乐就带着小云安回了娘家，云家人多，小家伙那可是找到展示的机会了，见着一个人就喊：“乐”。
逗的大人笑得不行。
尤其是初四初五看到敦敦和小云朵两个哥哥，小家伙更是兴奋，非要跟着他们两个后面跑。
小云朵虽然是个小哥儿，但是家里人宠爱，已经有了第二个云乐的身影了，他走路早就稳妥了，说话也很清楚。
特别喜欢他的小云安弟弟，每次他阿娘带着他来玩，走的时候都想尽办法要把云安带走。
这会弟弟能走路了，还被云乐打扮的像个小仙童，他拉着云安满村跑，见到一个人，指着云安就说：
“我弟弟，我弟弟，是我家的哦！”
敦敦也像个小大人似的，跟在两个弟弟身后，保护他们俩。
敦敦过了年就七岁了，已经算了大孩子了，他特别喜欢两个弟弟，过年的时候还特意和自己阿爹阿娘商量，他也要给两个弟弟一人一个红封。
云柏见儿子有这份做大哥的心意，心里十分受用。
他非但没有觉得孩子胡闹，反而特意去换了簇新的铜钱，用红纸仔细包了两个一般大小的红封，郑重地交给敦敦，叮嘱他好好照顾弟弟们。
得了阿爹的支持，敦敦更是挺直了小胸脯，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在云家老宅热闹的这几天里，他俨然成了两个小弟弟最忠实的守护者。
这日阳光正好，云朵又拉着云安在院子里蹒跚学步，两个小红身影凑在一起，看得人心头发软。
敦敦瞅准时机，先走到云朵面前，像个小大人似的，从怀里掏出那个红封，一本正经地递过去：“小云朵，给你的，新年红封，平安健康。”
云朵正全神贯注地牵着云安，见到眼前突然出现的红纸包，仰起小脸，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敦敦哥哥，又回头寻找自己阿娘的身影，见赵慧兰笑着点头，他才伸出小手接过，奶声奶气地学着大人说话：“谢谢……敦敦哥哥！”
敦敦完成了第一项任务，心里松了口气，又转向正歪着脑袋看他的云安。小家伙似乎明白这是好东西，看着云朵手里的红封，又看看敦敦，小嘴微微张着，满是期待。
敦敦如法炮制，将另一个红封递到云安面前，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小云安，这是你的。新年好。”
云安如今对“好”字格外敏感，一听这话，立刻咧开小嘴笑了，露出几颗小米牙，伸出小胖手就抓住了那个红封，紧紧攥在手心，还冲着敦敦“乐，乐”地叫，像是在表达感谢。
一旁的云乐、赵慧兰和云柏大嫂看着这情景，都忍俊不禁。云乐更是笑道：“瞧瞧我们敦敦，真有大哥的样子了。”
得了红封的两个小家伙更是兴奋，云朵把自己那个小心翼翼塞进小口袋里，还不忘帮云安也把他的往怀里揣了揣，虽然动作笨拙，但那份爱护弟弟的心意却是真真切切的。
云家的亲戚轮流吃了一圈，初十仍旧是云乐他们办招待。
还是和前几年一样热闹，今年有了帮手，云乐在外面招待客人的机会也更多了，饭菜，气氛都没什么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院子里那个追着大福跑的小胖孩，还有跟着他后面喊着慢一点，慢一点的小小哥哥。
云家这边的亲戚都都招待完了，向烽在骑射场结交的那些生意人也是需要有来往的。
正月已经被邀请去了几家了，自家在村里不方便，向烽就在醉仙居定了两桌酒席，在县城里面招待他们。
等亲戚朋友都走完了，这个年也快结束了，除了正月初一那天在家，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外面吃饭。
因着过年，宴请的人都卯足了劲用好酒好菜招待，就连云乐这么爱吃的人，这几日都不想见荤腥了。
他让曹阿么给他煮上一锅粥，配上自家的咸菜，美美的吃了一顿晚饭，回了卧房，坐在梳妆台那边擦脸。
擦完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肉，感觉好像胖了点。
向烽进来，就看见自己小夫郎对着梳妆台的铜镜照，左看看右看看，还偶尔做下鬼脸。
“怎么了？”他走上前，直接就把坐在凳子上的人揽到了怀里。
“唔，我好像吃胖了，你看我的脸，感觉圆了一圈。”
小夫郎抬着头看他，昏黄的灯光下，云乐的面容白净红润，右脸还有刚刚自己掐的指印，看的向烽不自觉地喉结滚动。
然后俯下身在小夫郎耳边说了几句，让人羞红了脸，却没有拒绝被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