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儿和孙大娘分别后,没有朝布庄的方向跑去,反而找人打听守备营的位置,得知守备营在城西方向。
卯足了力气往城西跑,一刻也不敢懈怠。
他人小,步子也小,哪怕跑的再快也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赶到守备营。
守备营守卫森严,门口都有守卫,云哥儿喘了好久的气,才平复了呼吸,战战兢兢的走上前,跟守卫说自己是何群家里的下人,找他有急事。
守卫原本就注意到这个小孩,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听他要找何群,还疑惑了下,何家请人怎么派个这么小的孩子来,还是个小哥儿。
可小哥儿脸上焦急的神色不似作假,要是真的耽误了何家的事,他也担不起责任。
权衡了一下,让云哥儿站在大门口等着,他进去通报。
何群得知一个半大孩子来找自己,还在疑惑,又听是小哥儿,更疑惑了。
跟着守卫走到门口,才看到是云哥儿。
“你怎么来了?”何群到他因为奔跑到现在红扑扑的脸色,问他。
“少爷,咱们能到旁边去说吗?”
本来云哥儿就因为知道他们要谋害陈军医而担心,现在看见何群人了,心里放松了一点,但是还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说出来。
何群见云哥儿神色惊惶,小脸煞白,不似作伪,心知必有要事,便立刻将他带到一旁僻静无人的角落。
“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别怕。”何群尽量放缓语气,但心头已升起不祥的预感。
云哥儿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这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将自己如何在巷子里意外偷听到何文与那陌生公子密谋,以及那些断断续续却足够骇人听闻的话语——如何说何宇少爷“命大没死”,如何不能让他好,尤其是提到“老东西(陈军医)不能活着回来”,以及“马已经喂了”等细节,一五一十,尽可能清晰地告诉了何群。
何群初时还能维持镇定,越听到后面,脸色越是阴沉得可怕,拳头不自觉地紧紧攥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当听到自家堂弟的腿伤竟是族中庶弟何文勾结外人精心设计的毒计时,他眼中已是一片冰寒,胸膛剧烈起伏,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而当云哥儿说到何文他们竟连年事已高、悬壶济世的陈军医也不放过,意图在山中加害,要让他“不能活着回来”时,何群只觉得一股戾气直冲头顶!
“好!好一个何文!好一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
何群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
他没想到,家族内部的倾轧竟然狠毒至此,不仅毁人前程,如今更要害人性命!连一位救死扶伤的老军医都不放过!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粗糙的墙壁上,手背瞬间见了红,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冲回去将何文碎尸万段的冲动,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陈军医的安危。
“云哥儿,你做得很好!立了大功!”
何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他拍了拍云哥儿单薄的肩膀,“这件事我知道了,你立刻回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尤其不要让人知道你来找过我。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云哥儿见到他有安排,心下稍微安定了一点,少爷知道了,陈军医一定不会有事了。
少爷既然让他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云哥儿也听话的回了何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何群这边立马和上司告假,骑着马就往府城外的曲阳山赶去,陈军医他们今天去的就是这里。
何群这边着急赶路,陈军医那边也敏锐的发现不对劲。
何群今天守备营有事,自己之前进山采药是常有的事,所以也不用他跟着,就带了两个何家的小厮,一起进山了。
他们是骑马出府了,马匹跑到一半的时候,他就觉得马奔跑的速度渐渐变慢,两个小厮的马也是一样。
眼看曲阳山就在眼前了,陈军医做主直接下来,徒步进山。
也幸好陈军医果断,要是等马匹体力不支倒下,他从马上摔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下马后,他趁着小厮不注意,借着抚摸马背的时候看了下自己骑的马。
下马后,陈军医借着安抚马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靠近自己骑乘的那匹马。
他先是摸了摸马的脖颈,触手一片湿冷的汗液,这并非剧烈奔跑后的正常热汗,反而带着一股不祥的凉意。
他心中疑窦丛生,轻轻托起马头,仔细查看它的眼睛。这一看,让他心头猛地一沉——马眼原本清澈的巩膜上,竟然浮现出细密的血丝,眼角甚至有淡红色的血泪渗出!
陈军医又凑近马鼻,那马呼出的气息滚烫,却带着一股极其微弱、苦涩气味。
他再将马拴在路边一片丰茂的青草旁,若是健康的马匹,经过一番奔跑早已饥渴,定会低头啃食。可这匹马却对近在嘴边的青草毫无兴趣,反而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后蹄无意识地在地上踢踏,肌肉微微痉挛,鼻翼翕动的频率也异常加快。
这马是被人下了药!
陈军医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强自镇定,目光状似随意地扫向另外两匹由小厮骑乘的马。那两匹马此刻正悠闲地低头啃食着青草,尾巴轻轻甩动驱赶蚊蝇,眼神温顺,呼吸平稳,与自己这匹马的状况截然不同!
电光火石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陈军医的脑海。
这三匹马一同出发,饮水喂料理应一处,为何偏偏只有自己这匹出了问题?除非……下药的人是精准地针对他!而且,能接触到马匹,并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点的……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两个垂手而立、看似恭敬的小厮身上,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这两个人,恐怕并非仅仅是来帮忙的!何宇少爷药方被动手脚的事尚未查清,如今这黑手竟然又伸向了自己!
陈军医面上不露分毫,仿佛只是随意检查了一下马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语气平静如常:
“这马怕是跑得太急,有些不适,让它在此休息片刻。救人如救火,我们不能再耽搁,这就徒步进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