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烽他们在山上和野猪鏖战,山下的云乐,心也一直悬着。
云茂山一早就组织留守村庄的青壮年巡逻,以防野猪逃脱往村子里跑,伤了人。
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村里处于戒严状态。
钱家人也都躲在家里不出去,之前云茂山找壮实汉子的时候来问过钱家老大愿不愿意去打野猪。
钱树想也没想拒绝了,那可是野猪,万一被误伤怎么办。
可后面又听说去的人能分野猪肉,又动心思了。
他妹妹嫁到镇长家,镇长可是很好这一口野猪肉的!去年在他们家店里做伙计的时候就听说了。
他们家因为太出风头,自己阿娘被镇长夫人教训了一顿,连累自己的店小二的活计也没了。
要是能弄到野猪,讨好了镇长,自己想要什么活路没有啊!
让他跟去打野猪,他肯定不敢,可是装模作样上去帮忙,他还是懂的怎么演的。
和自己阿娘商量了下,天也黑了,估计向烽那群人肯定把野猪都解决了,自己现在上去正正好。
钱树借着夜色,避开村里的巡逻,偷摸上了山。
夜色如墨,山林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钱树缩头缩脑,借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摸。
他心里盘算得极好,此刻战斗肯定已经结束,自己正好上去“帮忙”,怎么也能分上一大块好肉。
他隐约听到前方有人声,心中一喜,正要上前。
突然,旁边灌木丛猛地一晃,一道黑影带着腥风窜出!正是那头逃掉的半大公猪!它背上带着伤,小眼睛里闪烁着痛苦与暴戾的光,死死盯住了钱树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野猪崽记起了刚才被人类围攻、受伤逃窜的恐惧和愤怒,此刻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到了钱树身上!
“啊!”钱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那野猪已经低着头,用稚嫩却坚硬的獠牙狠狠撞在他的大腿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钱树惨叫着倒地,剧痛让他瞬间冷汗淋漓。
然而,那野猪崽一击得手,竟没有立刻逃走,它红着眼睛,鼻孔喷着粗气,后退几步,再次蓄力,低着头,獠牙对准了倒在地上的钱树的胸腹要害,竟是要赶尽杀绝!
钱树看着那泛着冷光的獠牙再次冲向自己,吓得魂飞魄散,徒劳地用手臂挡在身前,发出了绝望的哀嚎:“救命——!向烽!救救我!它要撞死我——!”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野猪崽的脖颈!力道之大,让箭矢入肉半寸!
野猪崽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冲势一滞。
“拦住它!”向烽沉稳冷冽的声音如同定心丸一般传来。
紧接着,几道身影如同猛虎般从侧后方扑出,正是向烽和云柏几人!他们手持猎叉,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钱树和野猪之间。
几把猎叉同时伸出,死死地架住了还想往前冲的野猪崽。
那野猪崽脖颈中箭,又被几把猎叉逼住,又被后面来的人补上了好几刀,终于体力不支,重重的摔在地上。
向烽快步走到瘫软如泥、裤裆湿透的钱树身边,看了一眼他扭曲变形的腿,眉头紧锁。
他刚才在远处就听到了异常动静和钱树的惨叫,立刻带人赶来,幸好来得及时,再晚上片刻,钱树恐怕真要命丧猪口了。
“向、向大哥……谢谢……谢谢……”钱树劫后余生,抓着向烽的裤腿,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脸上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之前的算计和得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狼狈。
“现在知道怕了?”云柏看着他那副模样,没好气地说,“让你来打野猪你不来,偷偷摸摸上山送死你倒是积极!”
向烽没理会钱树的哭嚎,利落地给他做了紧急固定,沉声对旁边人道:“抬他下山。”
两个汉子过来,将浑身瘫软、杀猪般嚎叫的钱树抬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众人沉默不语。
尤其是山前村那个小子,之前还敢说什么用砍刀砍死,现在看到半大野猪就需要好几个人制服,还重伤了人,再也不敢低估野猪的威力了。
野猪杀完了,夜里山上路不好走,一群人点起火把,往山下去。
出了深山,大家脸上才有点笑意,这么多野猪,他们可能分到不少呢!而且原本打算要在山上埋伏两天,结果第一天就碰上了!
“村长!村长!他们下来了!野猪都打死了!有人腿断了,要去找大夫呢!”
巡逻队的跑到云家小院外面报信,先听到野猪打死了,云茂山松了一口气,可是又说有人腿断了。
他还没什么反应,后面端水的云乐脸色一白,手里的木盆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木盆砸在地上的巨响吓了众人一跳,还没等云茂山反应过来,云乐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冲出了院门,朝着后山方向狂奔而去。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有人腿断了”……是谁?会不会是……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手脚冰凉,脑海里全是向烽可能浑身是血的模样。
夜色中,火把的光亮由远及近,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云乐一眼就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方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举着火把,步伐稳健,正侧头对云柏交代着什么。
是向烽!他没事!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恐惧,云乐脚步一顿,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也顾不得周围有多少人看着,一把紧紧抓住了向烽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向烽!你……你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
向烽被他撞得微微一晃,低头就看见自家小哥儿脸色煞白,眼圈泛红,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未散尽的惊恐和浓浓的担忧,紧紧抓着他的手冰凉一片。
他心头一软,反手握住他微颤的手,放柔了声音:“我没事,一点皮都没擦破。别怕。”
这时,后面抬着的担架也到了近前,钱树杀猪般的哀嚎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哎哟……我的腿啊……疼死我了……”
云乐顺着声音看去,火光下,只见钱树躺在简易担架上,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裤子上沾满了泥污和血迹,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嘴里不住地呻吟,看起来伤势极重。
云乐倒吸一口凉气,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阵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想象着如果是向烽受了这么重的伤……甚至……他不敢再想,抓着向烽的手更加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向烽感受到他的恐惧,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宽阔的身躯挡住他看向担架的视线,低声在他耳边重复道:“别看了,我没事。真的没事。”
云茂山和其他村民也围了上来,看到钱树的惨状,都是唏嘘不已,又听说他是自己偷偷上山想捡便宜才被野猪撞的,更是摇头叹气。
云乐靠在向烽身侧,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混合着汗味、泥土和淡淡血腥的气息,狂跳的心才一点点平复下来。
但那种濒临失去的恐惧感,却深深烙印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