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指间流沙,悄然滑落。自楚子航那柄沉默的“村雨”划破136小队训练场的空气,刻下不容置疑的印记,已然过去了一个月零十天。
这四十个昼夜交替,足以让四个名字,如同淬火的利刃,在守夜人这个庞大而隐秘的体系中,凿刻下属于自己的、灼热而深刻的痕迹。
路明非,楚子航,林七夜,安卿鱼。
他们不再仅仅是沧南136小队的新鲜血液。他们是风暴,是雷霆,是黑暗中骤然亮起又精准熄灭的致命弧光。
每一次任务简报下发,每一次神秘警报响起,这四个名字被陈牧野沉稳地并排写在执行人一栏时,连负责传递简报的司小南,都能感受到纸页下蕴含的、无声的惊雷。
沧南的夜色,似乎因这四个年轻人的存在而变得不同。
曾经需要赵空城咆哮着冲锋、红缨烈焰燎原才能撕开的黑暗,如今总在沉默与高效中被悄然抚平。
路明非那看似惫懒的身影下,藏着令人心悸的战场直觉与偶尔泄露的、足以焚城的暴戾;
楚子航是冰冷的刀锋,精准、致命,每一步都踏在生死的分界线上,村雨所指,便是禁区;
林七夜在黑夜中化身君王,速度与力量成倍激增,炽天使的微光在他眼底流转,守护的意志坚如磐石;
而安卿鱼,那个眼镜片后闪烁着灰色解析光芒的少年,他本身就是谜题与答案的化身,【唯一正解】撕开神秘的帷幕。
“雨夜码头”的“潮汐之影”,在君焰无声的炽白湮灭与村雨冰冷的弧光中蒸发殆尽;
废弃医院地下蔓延的“悲鸣藤蔓”,被安卿鱼解析出核心节点,林七夜于绝对黑暗中如鬼魅般精准摧毁;
盘踞在跨江大桥钢索上的“怨憎之鸦”集群,甚至没能掀起像样的反击,便被楚子航诡谲莫测的力场压制、路明非的狙击步枪精准点杀……
每一次,赵空城和红缨如同守护雏鹰的猛禽,在支援点待命,肌肉紧绷,战意沸腾,却又总在通讯频道里传来平静的“目标清除”后,化作无声的震撼与一丝……被时代浪潮轻轻拍打过的微澜。
他们看着实时传回的战斗片段,看着那四个年轻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碾压般解决掉连他们自己都需要费一番手脚的麻烦,只能相视苦笑。
四人的名号如同长了翅膀,从华东大区飞向上京总部,落入其他城市守夜人队长的手中。
沧南136,不再是那个偏安一隅的普通小队,它的名字,因这四个怪物般的新人,开始带着传奇的色彩,在守夜人内部悄然流传。
风,吹过沧南市略显陈旧的街道。和平事务所地下基地的灯光,依旧恒定而冰冷。
队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林七夜推开门,身后依次是路明非、楚子航、安卿鱼。
四人步入房间,空气似乎都因他们的存在而凝滞了一瞬。
陈牧野正埋首于一份文件,眉头微蹙,像是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务。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在四人身上缓缓扫过,如同老匠人审视自己即将远行的杰作,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再过几天,”陈牧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沉稳,“新兵集训就要开始了。”
林七夜微微一怔。
一个月?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那些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些在训练场挥汗如雨直至深夜的坚持,还有……这个逐渐变得像“家”一样的地方。时间竟如此狡猾,在他未曾察觉时,已将他推到了离别的关口。一丝茫然,混合着对未知的忐忑,悄然爬上心头。
“那……我们该做什么准备吗?”林七夜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同伴。
路明非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嘴里似乎还残留着棒棒糖的甜味,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楚子航,带着询问。
楚子航站得笔直,如同青松,面无表情,黄金瞳深处却掠过一丝了然——训练,新的战场,仅此而已。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灰色光芒闪烁。
陈牧野合上文件,从抽屉里郑重地取出一个小本本,翻开来。那本子边缘已经磨损,显然用了很久。
“嗯,”他应了一声,开始一条条仔细嘱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耐心与琐碎,仿佛要把一个父亲能想到的所有叮咛,都塞进这短暂的谈话里。“按往年的情况,今年的新兵集训应该也是在上京市,这段时间我会给你们把材料准备好,到时候带过去。”
他的手指划过纸页。
“对了,新兵集训期间,统一采用封闭式管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虽然日用品什么的那里也会提供,但质量……”他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可能不太好。一会让红缨带你们上街买点东西,花费我报销。” 说这话时,他的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仿佛在计算钱包的厚度。
“还有,上京市那边天气不比我们沧南,”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几人单薄的训练服,语气加重,“天气比较冷,记得多买点冬天的衣服,厚实点的羽绒服,保暖内衣,帽子围巾手套……还是记在我账上……”
他翻过一页,继续念叨:“集训的时候最容易受伤,磕磕碰碰免不了,明早你记得再找我一趟,”他看向林七夜,“我给你们点药,我自己配的,效果比市面上其他药好很多,消肿化瘀,促进愈合……”
他甚至详细描述了不同伤情下的用药剂量和时间。
从火车票选哪个铺位最安静、最不容易晕车(“下铺方便但吵,中铺折中,上铺清净但憋屈”),到路上带什么干粮比较顶饿又方便(“别光买零食,带点压缩饼干和牛肉干”),再到报到时如何应对教官可能的刁难(“不卑不亢,实力说话,但别主动惹事”)……
陈牧野事无巨细,絮絮叨叨,如同一个即将送孩子远行的老父亲,恨不得把毕生的经验都倾囊相授
。窗外的光线随着他的话语缓缓偏移,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低沉而认真的声音,以及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安卿鱼在飞快记录。